民国三十年七月初四,晚上,月明星稀,阴雨绵绵。
“观音桥天心酒店爆炸案”登上申报报纸的头版头条。据报道称,日方有三名士兵受伤,一人惨死,一人不治身亡,作案人员尚在逃窜之中。消息一经传出,上海各方势力的特务无不是拍手称快。
民国三十年七月初五上午,国民党喉舌中央社就此事专访了国民政府,受访人员态度暧昧,对此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同日上午,日方宪兵队、特高课以及汪伪政府集团对此事众口一词,否认此事乃是特别行动,并表示现场没有人员伤亡。
当日下午时候,发报的三名记者遭到日方训诫,并被申报辞退。多家报社联名,表示将抵制这三位无中生有的无良记者。
同日夜,青帮魁首刘金进入日本宪兵队,与桥本一郎密谈一小时后离开。
不久后,特高课查抄了青帮两条走私路线。
稍晚些时候,洪帮,金荣帮,号码帮三大黑帮,在同一时刻对青帮旗下的产业发动进攻。三间歌舞厅易手,十二家地下赌场付诸东流,蹊跷的是,青帮仿佛提前得到了消息,看场的骨干全部在进攻前离开。
正是此时,陈岑扎着个简单的单马尾,一身及地碎花长裙将玲珑的体态衬托得极好,双手捧着个礼盒,翘首以待的看着远方。
不多时,远方突然有一个销售的黑色人影走了过来,那人五官很浅,眉目清秀,头发挺长,看上去有些许颓废。
不是陈眠还能是谁?
“这里!”
陈岑眼睛一亮,踮起脚尖朝陈眠招了招手。
陈眠加快速度走了过来,才发现紧跟着陈岑的白小龙,眉头下意识一皱。这位仁兄和他可有一枪之仇,陈岑的目的是请他吃饭,白小龙的目的又会是什么?
“来报仇的?”
陈眠双眉一扬。
“我是来道歉的,”白小龙面色一肃,微微躬身,“周先生教会了我民族大义,对我而言亦师亦父。你帮他报了仇,就是我白某人的大恩人。”
陈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摇头说道:“想报仇就直接来,不必先礼后兵。”
“好了好了,”陈岑柔声说道,“小龙人真心诚意来道歉的,你别跟吃了枪药一样。今晚就由我来运动,庆祝你们相逢一笑泯恩仇。”
“吃点什么?今晚我做东。”
陈岑柳叶般的双眉弯成月牙,想要伸手挽住陈眠,却被不解风情的陈眠一个侧身避开,只好作罢。
“姜汤面。”
陈眠不假思索,顺口报了一个名字。
“鱼!”
白小龙脱口而出,但被陈岑瞪了一眼,讪讪一笑不再说话。哪怕他再后知后觉,也知道自己只是今晚的配角。
“老板,三碗姜汤面。”
路边,一家还算干净的面馆。
“四碗。”
陈眠面不改色的解释说道,
“我要两碗。”
“老板,给这位先生来五碗姜汤面!”
陈岑阔气的一摆手。
“嘶,多谢。”
陈眠将头从碗里抬起头来,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这面极有嚼劲,够劲道!
上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还是师傅郑三阳尚未去世的时候。
郑三阳晚年积劳成疾,身子骨一直不好,很多时候都是郑晋言代郑三阳教导他。
对陈眠而言,郑晋言像老师像姐姐也像妈妈。
十六岁那年的除夕,郑晋言做的姜汤面,他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
只是,师姐这时候在做什么呢?
“虽然这样很矫情,但还是要给你说一句谢谢,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要是以后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陈岑就没动过筷子,一直盯着陈眠。
“对,以后我白小龙这条命就是你的!”
白小龙趁机插了一嘴。
“大话先别急着说,上次欠我的人情都还没还呢。”
陈眠头也不抬,继续埋头吃面。
“至于嘛,你一个大男人,有必要这么斤斤计较?”
陈岑翻了个美不胜收的白眼。
“这不是你们先提起的吗?”
陈眠打个饱嗝,
“饭也吃过了,话也说完了,可以结束了吗?”
陈岑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人啊?
哥们,这天被你聊死了!
“送给你。”
她将礼盒推到陈眠面前。
“不用,没收礼物的习惯。”
陈眠严词拒绝,并把礼物推了回去。
“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陈眠站起身来,随口抛下一句话。
“郑晋言有消息了。”
陈岑言里满是消息,心想姑奶奶有的是办法拿捏你。
陈眠喜不自胜,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有郑晋言的消息了。
“老板,再来一碗姜汤面!”
他坐下身去,挤出一个极为生硬的笑容,
“陈小姐,我们慢慢聊。”
“不走了?”
陈岑硬憋着笑容。
“还没吃饱。”
陈眠尴尬的笑了笑。
调戏小男生,可真有意思。
陈岑如此想着,但她不是不知道分寸的女人,低声开口:
“两个月前,郑晋言在法租界租下了一处房子,但就在半个月前,她突然退租了。”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陈眠连声追问。
“不知道,”陈岑坦然摇头,继续说道,“她的房东去了苏州,估计这两天就能回来。我会继续帮你盯着。”
“多谢,有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她对你很重要?”
“非常重要。我师傅的遗孤,怎么可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