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四日晚,距离鬼节只有几个时辰。
传言子时过后,阴阳交汇,死去的亡魂会重返人间收取供奉,所以今晚家家户户都鲜有出门,除了那些还未准备好过鬼节所需黄纸的人家...
“你个天杀的,老娘让你买的黄纸你买哪里去了?是不是等明天祭奠先祖的时候要把你的衣服给烧过去?现在立马给老娘滚去黄纸!”
梁氏是杨柳巷出了名的悍妇,与人骂街之时,别说杨柳巷了,就连隔壁桃花巷都能听见她问候了别人第几代的祖宗。
今晚家家户户都在家里,这番被媳妇数落,梁屈脸上有些挂不住,便壮着胆子回了一句,“昨年黄纸还没用完,今年怎么又要去买?有这钱不如留着买酒...给家里添点油盐。”
“昨年的黄纸?!你用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老娘再说一遍,现在,立马!给我出去买黄纸,不然你今晚别想进屋!”
于是乎梁屈揣着几两银子,灰溜溜地出了门,他走的时候头埋得老低,生怕熟人把他认出来了。
一路嘀咕着家中悍妇的坏话,梁屈来到了纸铺,这时他的声音终于有胆气了几分,“老板,给我来点黄纸,明日鬼节要用!”
黄语从柜台抽出一沓黄纸,摆在了梁屈的面前,“二两银子。”
“嗯?怎么还降价了?以前这点黄纸不都要三两银子么,难道你这黑皮燕子良心发现了?”
黄语抬头瞅了一眼梁屈,伸手按在了黄纸上,“爱买买,不买滚。”
被骂了一句后,梁屈缩了缩脖子,“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说完便放下二两银子,将黄纸揣入了怀中,这下好了媳妇给他的三两银子还省下来了一两。
走出纸铺的梁屈将手里余下来的那两银子颠了颠,正欲回家之际,有人却在街角处叫住了他。
“哟,何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见到是自己的好友后,梁屈表情变得很是精彩,连忙将那叠黄纸往袖口里藏了藏。
谁知这个小动作早就被何东给看见了,他用手顶了顶梁屈的胸口,“还不是跟你一样,没买黄纸,被自家媳妇给撵出来了呗。”
何东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梁屈不由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好友已经彻底屈服于家中母老虎了,可惜,可惜啊。
“那你知道为何黄纸突然降价了吗?”
“好像是因为今年的黄纸突然版了,于是有人不乐意,那纸铺老板只得降价呗。”何东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嘴,他对这些事可以说是丝毫不关心,烧不烧纸又如何,只是那些妇道人家信这些罢了。
不过嘛,省出的一两银子可有大用处,何东话锋一转,“梁屈,走,哥俩去风雨楼玩玩~”
听到风雨楼这三字,梁屈老脸一红,“不可不可,要我媳妇知道,不打死我。”
“害,你丫想啥呢?就那一两银子你也想在风雨楼过夜,想屁吃呢!我们只是过去听个曲放松一下,我呀,听说风雨楼今夜有新花魁出阁表演,所以呢就想着看看热闹。”
梁屈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也对,风雨楼作为全城最大的娱乐场所,一两银子就想要与那些姑娘共度春宵的确是痴人说梦。
“可是,回去晚了...我媳妇她。”
“哎呀,哪有那么多的可是,你就说你走在半路上遇见你祖上的先人了,那些婆娘最信这一套了。”
“好吧,咋们速去速回。”梁屈犹豫片刻,最终在好友的劝说下还是点了点头。
风雨楼所处的那条街道,就唯独它那一栋仍灯火通明,街道上弥漫着胭脂气,许多着急回家的男人从风雨楼出来后都是扶墙而出,双腿打颤。
梁屈和何东二人刚到门口,便有浓妆艳抹的老鸨热情地挽住他两胳膊。
“二位爷,头一次来我们风雨楼?”
面对发嗲的老鸨,梁屈有些紧张,“昂...怎么了?”
老鸨捂嘴一笑,脸上的粉随之哗啦啦往下掉,“咋们这里的姑娘呀,最喜欢您这样的纯情公子了。”
“哦哦,是吗?”梁屈被捧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时何东才开口道:“我们是来看新花魁表演的,快给我们安排位置。”
说罢,何东便掏出了那两银子,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梁屈也跟着交出了那两来自不易的私房钱。
收下银两的老鸨笑容逐渐收敛,她翘起兰花指,指了指一楼最偏远的角落,“两位爷,你们慢慢玩,有什么事就尽请吩咐。”
当老鸨扭着腰肢走后,何东跟着梁屈按照所指,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我给你说,这新花魁呀,可是一对姐妹花!唉,也不知道城里那位爷有那么好的福气,姐妹花啊...多少人的梦想啊。”何东虽在对梁屈说话,但他一直盯着大厅正中临时搭建的台子。
梁屈不像何东那样放得开,坐在位置上的他拘谨无比,生怕家里的母老虎从那个角落钻出来。
不多时,随着龟公的一声吆喝,两位花魁缓缓而出,抱着琵琶的小青和白素贞飘然而出,引得在场之人一阵欢呼。
“奴家见过各位官人,多谢各位官人千来捧场。”
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青柔声带喘,看得在场之人眼睛都直了,而白素贞则一股清冷的气息,不必小青那般受欢迎,但是二楼上那些稍微有钱的客人都是眼睛一亮,这种类型极为少见。
花魁出阁的第一夜都是不营业的,主要就是出来露露面,表演下才艺啥的。
小青和白素贞在简单介绍了一下后,便开始弹奏琵琶演奏戏曲,曲目当然就是改编后的《白蛇传》。
本以为戏曲这种添彩头的东西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响,可是当小青和白素贞开口之后,在场之人很快便沦陷到了这个爱情故事之中。
半曲过后,小青与白素贞起身道谢,台下叫好声一片,不少金瓜子被人扔上了台。
也就在此时,二楼栏杆处落下来一竖幅,上面油墨还未干透,赫然写着,‘感谢黑石城任爷的十枚金瓜子!’
二楼一个气色红润的胖子也是一愣,随后面对投向他的眼光,他抱拳已示意,这般操作让他大涨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