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楼部里，原先天花板上的灯已经破碎的差不多了，随便立着几个落地灯，泛着黄色的灯光，角落里有一个破旧空调，正在嗡嗡的转着，努力释放最后的热气。

意外的是，旁边还放着一个小音响，正放着舒缓的背景音乐。

空调不远处有一个原木方桌，桌子上放着一个香薰，虽然有阵阵香气，但仍掩盖不住房间中的霉味。

桌子周围摆着四个颜色层次不齐的单人沙发，有三张沙发前已经有了茶杯，林开找了没人的这个位置坐下。

第一个感觉就是硬，不仅比自己公司的沙发硬，甚至连自己卧室电脑椅还不如，也不知道刘立从哪里找来的这几个沙发，皮子都破了，弹簧好像要透过海绵直接顶到屁股上，林开十分担心如果是个胖子坐在这里，会不会把弹簧的弹性都压没了。

想到这里，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王自成，胖胖悠悠的身体猛地坐了下去，连带着人居然还弹了两弹，看来沙发虽然卖相不好，质量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错。

刘立抽出个一次性杯子，从密封袋里又拿出点茶叶，嫌多了，抖了一抖，又落进去些，才放进纸杯里，掂起旁边的烧水壶，倒上开水，放在林开的桌子前，又给其他两人掺满水，最后给自己也倒上。再去后台接了些水，重新把水壶烧上，直到听到逐渐起了烧水声，才坐在林开的左手边，张嘴说道：

“两位导演，啊，不，三位导演。”

刘立抬头看了看对面坐着的邱凡，抬手虚做了个揖。

“抱歉，邱导，忘了您也是导演，莫怪莫怪。”

邱凡摆了摆手，回以微笑，示意他继续。

“今天三位导演过来，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

“我也就不客套了，咱们直奔主题。”

“王导和林导，今天都是过来看这栋烂尾楼的，都想把这栋楼接手回去，改成摄影棚来拍电影。我在此先祝各位导演生意兴隆。”

刘立左右看了看，王自成正大大咧咧的躺在沙发上，沙发扶手紧紧裹着他，简直要把他吞进去了。林开正翘着左腿，右胳膊一端撑着沙发，一端撑着脑袋，歪着头耐心的听。

看两位主角都没有什么反应，刘立眼睛飞快的转了一圈，继续说道：“这个，本来林导之前已经定了，但是呢，王导也急需要。好东西，又只有这么一个。”

刘立向后边的那栋楼指了指。穿过雨幕，阴影中的楼仍沉默着。

“刚好两位导演都约了今天，所以我不得不把两位一起请过来，咱们价高者得嘛。”

杨彤在林开身后，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不怀好意！他就是想让我们和王自成来争，把价格抬高，他好拿高提成。”

林开仍坐在那里没有动，面前的刘立讲的心花怒放。

“做生意嘛，肯定想让大家都舒服，但你看，这夺人所爱的事情……”

正说到一半，林开对面的王自成拍了拍扶手，把烟在桌子上碾灭，说道：“好了，刘经理，这些话你也不必再说了，我们也晓得你打的什么算盘。直接说吧，怎么个价高者得？”

“王导真是豪爽人呐。”刘立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捏着八字胡说道，“大家都知道这栋楼的情况，六层高，每层四间教室，开发商本来要盖个私立学校，因为某些原因烂尾，这个原因我们不去深究，但放心，手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开发商急着回款，只想收回成本，三百万一口价。”

身后的杨彤听到这句话，眉头一皱，俯身低声在林开耳边说道：“之前和他谈的价格是两百七十万，这一下就抬了三十万，林导要不咱们换一个地方？”

林开给杨彤一个安心的眼神，心里盘算了一下，正要说话，对面的王自成倒先忍不住了，颤着肚子上的肉说道：

“刘经理，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之前给我的价格，可是两百八十万呐，想必你给林导的价格也是这个吧？”

林开心想，还真不是，我这里要便宜一些。

王自成在沙发上扭了扭，继续道：“这怎么突然就抬价了？怎么，下场雨，楼里长花了，还是你脑袋里长花了？”

刘立嘿嘿一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嘛，再者说，这可是市中心啊，周围楼盘都在涨价，你们买下这个绝对不亏，用完之后再转手一卖，说不定还赚钱呢。”

王自成冷哼了一声，面露不善，但也没继续和刘立说什么，转向林开说道：“林导啊，不是我搏你面子，这个楼对我的下一部电影很重要。如果你能把它让给我，那你下一部电影，我必然用所有资源帮你推广，你看，能否割爱啊？”

这话一出，连旁边坐着的邱凡都有些惊讶。

林开不知道，但他邱凡不是不知道，王自成背靠的可是龙华娱乐公司，那是打个喷嚏，电影圈都要抖三抖的巨无霸。

从一线到三线城市的院线都有布局，与“吭哧吭哧”平台也有深度合作，之前和林开说的排行榜前两名，就有一名是龙华娱乐推上去的。

如果他用资源帮林开的下一部电影的话，那林开绝对要鲤鱼跃龙门，一飞冲天。忙用眼神示意林开，这事儿有谱。

其实这是邱凡想岔了。

王自成虽说是龙华娱乐公司旗下的导演，但并不能调动龙华娱乐公司本身的资源。要知道，公司旗下可不只他一个导演，有多苦他自己知道。而他之所以一定要买下这栋楼，就是在和其他导演竞争在公司内部的排名，从而可以获得更好的资源。

而王自成之所以这么允诺，也有着他自己的小九九，等林开找他要资源的时候，他随便推一推，就说尽力了，林开的电影票房不好是质量问题，又能耐他何？

王自成作为龙华娱乐公司旗下的导演，自然有着傲气，自认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林开仔细琢磨过后，也该识趣了，不说纳头便拜吧，怎么也得给几分面子。

王自成看向林开，正有一盏落地灯在林开身后，反光的原因，林开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王自成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

只听见一道没有包含什么感情的声音，透过水烧开之后产生的“呜呜”声，从对面传来：

“310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