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员外回头看看米老太那辆马车，重重的叹了口气，在路口去等米文彦。

望眼欲穿，视野里才出现米文彦的影子。

米文彦领着几个年轻人，垂头耷脑的回来对方员外摇摇头。

方占魁看到老爹都快哭了：“爹，咱们走了很远也没有看到水源，咋办啊？”

方员外也不知道咋办，大家连吃药丸的水都没有，干咽下去，噎得翻白眼。

要不是米家大娘子挨家送了一碗水，不少人都能噎死。

他们这个队伍大部分一家都有十口人左右，天那么热，人、马渴得冒烟，一碗水分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一口。

这还是米家大娘子好心，硬挤出来的。

他们家就半缸水，喝完也就没了。

疫症来了，缺水断炊，真正的考验才开始。

他抹了一把脸：“平安回来就好。”

方员外把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末了对米文彦提出一个请求。

“大家都慌了，你给开个会讲几句？”

“行，那就讲几句。”米文彦看看围拢上来，脸上写满惶恐的逃荒人，当务之急是稳住他们。

方员外兴高采烈点头，转身振臂一呼：“博观老弟要给大家开会，没病的都过来。”

他喊完就坐在地上，站了这么久把他累完了。

逃荒队伍蜂拥而至，个个学着方员外的样子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等着米文彦等他开会。

自从米文彦领导这个队伍后，时不时的开会，他们都习惯了。

一天不听米文彦讲点啥心里都不踏实。

米文彦满头黑线，地表温度得有七八十，鸡蛋都能摊熟，他们也不怕烫屁股。

他看到跟着自己去取水的人也跑到那些人中间去坐下后清清嗓子。

“咱们逃荒已经一月有余，之前其实都不叫逃荒，如今才是，洪涝横行，疫症肆虐，真正的考验来了。

前阵子我和南珂反复跟大家讲，一定要蒙好手帕，按时吃避瘟丸。

大部分人执行得很好，一小撮人根本没有执行。

还有一小撮人执行不彻底，所以疫症就找上他们了。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踩的，拿自己生命当儿戏的总是要付出点代价。

方才我不在，小鱼儿和南珂的处理方式很正确。

疫症有多危险积古的人都懂，不懂的人就看看咱们队伍里，今天刚死去的人和马，相信你们会有清晰的认识。

在这里我强调一点，想活命的就按照我媳妇南珂、我闺女小鱼儿说的做。

不想活命的，那当我啥也没说。

凡是染病的，不许下车，药我们会派人送去。

凡是没有染病的，也不许到处乱蹿，避瘟丸要继续吃，还得蒙手帕。”

米文彦扫了一眼眼前的人群，过半的人脸上光溜溜的：“天热，大家都渴，捂上一层脸上汗津津的都不舒服，但……它能让你活命。

占魁，你把米老三家的马车腾出来一辆，如果开会结束后，还有谁不蒙手帕，并且到处乱窜，全部赶到那辆马车上让他们自生自灭。”

“是！”方占魁重重点头。

扫了一眼附近没有蒙手帕的人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被他瞄到的，和那些脸上关着的面有惭色。

这事儿文彦哥\/文彦对他们耳提面令了很多次，他们都没当回事儿。

今天队伍里死人了，他们才害怕。

不少人掏出手帕老老实实的蒙上，只要能活下去，热怕个球。

米文彦见他们反省得差不多了，继续训话：“既然咱们已经出现了死亡，那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的人病死，因为我们手里的药不多了，而且还没有水。

热，也是会死人的。

何源，你张罗一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组织一个队伍，专门负责挖坑掩埋咱们这个队伍的尸体。

刘刚，你去张罗身上有武功的人组织一个大刀队，若遇到抢劫就砍人。

如今到了最艰难的时候了，希望每个人团结一心。

不要再滥发散心，给人吃的。

那些饿慌的流民不但要你的吃食，还想要你的命。

你死了东西就是他们的。

大家互相监督，及时阻止心软的人，不要让那一小撮拖累咱们整个队伍。

我们家还有点水，每个人可以去领一碗。

大家喝完水后咱们就出发，后面的人快赶上来了。

咱们赶到前面，说不定能遇到水源。”

米文彦的话，让大家心里安定了一些，同时更深刻的领悟到了现在面临的局面。

一炷香的功夫后，庆云县逃荒队伍再次顶着炎炎烈日出发。

还没赶出五里地，后面就传来了一阵哭声。

何涛飞过来，落在米文彦马车边汇报：“文彦哥，大嫂内弟媳妇没了，大娘拿了床席子把她收殓后推到了车下面，我哥带了几个人赶过去挖坑了。”

“好。”米文彦点点头。

撩开帘子往后望，看到何源正在埋人。

南德荣木着一张脸，拉着哭得像个泪人儿的大妞三妞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妞从米老太的马车里探出头，哭着呼喊娘。

米老太把她揪回去，骂骂咧咧一阵儿，马车里都消停下来了。

当队伍停下来，米文彦再次领着人去打水。

其他人就地休息，顺便吃饭的时候，米如雪滚下马车，朝南珂那辆马车跑。

“刷！”一把大刀飞过来，插在她的脚前面。

米承平冰冷的声音传来：“再走一步，刀就扎你脚上。”

米如雪不敢再往前走，退后了两步，咽咽口水嚎啕大哭。

“大娘，我不想走了，我要去找我娘。”马车上死人了，她害怕。

头车里的米南嘉和米南山一手野菜饼子，一手白开水正吃得起劲，听到这话，两人对视一眼。

她画的那些月亮，都被米文彦安排出去的小四擦掉了，不走……只能等死。

不是死于疫症，就是死于脱水，被后面的人抢光饿死……

米如雪一死，柳如月那边的线索就算断了。

唉！

南珂皱了皱眉，掖紧帘子：“随你。”

“谢谢大娘。”米如雪耗尽了所有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留了那么多记号，娘派来的人肯定会找到自己。

这一路上她藏了不少饼，够撑到娘的人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