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体篇中的尸降之术,即是借尸养身,将本是外蛊的蛊虫纳入体内,配以咒术,磨练压制,灭掉暴戾的蛊魂,做茧成尸,让它真正完全的反补自身。此过程对孕蛊之人无论身体还是魂识都是种摧残,毕竟越是强大的蛊虫生性越暴戾,尤其这种血蛊,阴煞之气极为浓郁。而尸降本就相当于对自己下了降头术,实为突破身体桎梏的一大劫难,破则立,逆则身死魂消。好处自然有,可以延年益寿,强悍体魄,增强魂力,这血蛊自然还有改变血脉之能,对巫蛊之道裨益至深,甚至侥幸还会获得蛊虫的某些强大能力。
一炷香的煎熬,血蛊暴戾的力量与气息在体内形成波段式肆虐着,发作时仿佛有万千看不见的蚁虫嗤心烛骨,剥皮抽筋之痛。体内经脉多次存裂又多次拼接圆润,变得坚韧宽阔,隐隐有血色光泽隐而不发;体内血液疯狂提炼精化、复而弥补充盈,变得越来越粘稠沉重,周而复始。他的身体、血脉正飞速的蜕变着。蜕变的痛处对于经历了前世以自身血魂为食喂养噩梦十年的洛寒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不久,武脉精铸,圆润无障,身体踏过聚脉的桎梏。体内魂力顿时有荡气回肠之感,通透的很。而对于魂力的掌控,他早已能气意随心,如指臂使,这是这世界的行气巅峰标志。只是他的魂力因为灵磁场混乱缘故,一直没有突破性的增长。
似乎身体的蜕变仍在继续,识海震荡,汹涌澎湃,他瞬间扩散开来的魂识领域笼罩了半个青木,又极速的收缩至周围百丈,细致入微。一只、两只…血兽在空荡荡的青木街巷翻找着血食,山猫一样的老鼠口间衔着的血手上面细细的掌纹清晰可见。
缓缓收气,洛寒睁开恢复眼白的双眸,心底异常平静。他遇到了境界的瓶颈,他的身体与血脉强度被改造的甚至超过了这世界的一般登楼境,而且仍在缓慢的自行增长着,但他的魂力却停留在这世的行气巅峰层次。似乎被这世界的某种规则限制住,不是吸收周身磁场方法的问题,而是两个世界的本质问题。他,毕竟不算本界之人,遭到规则排斥也属正常。
压下心底的疑惑,他需要时间,进行试验,或许能从指玄经上寻找突破。
他站了起来,浑身一震,身体骨骼开始不断的波动着,周遭磁场环境震荡,他的脊椎以人类无法想象程度弯折起来,咯吱作响,一根根骨刺透出皮肤将贴紧身体的青衫刺破,探出血粼粼的椎骨,一条诡异的红纹在脊椎上浮动着。皮肤渐附上了曾血红的甲壳,不细致看与出血的皮肤无异,他眼中瞳孔倒竖,世界便有了不一样的色彩,眼中的雾气及邪风吹起的枯叶都变慢了许多。他整个人看起来如一只站立的蝎人,断得是这个世界常人眼中的恶魔了。他继承了血蛊蝎的血脉能力,平衡感、力量感,是之前即使使用提纵术的自己也不能及之三四的,更何况竖眼中的世界已然有了些时间规则的堪破,这算不算一丝天地自然力量的领悟,他不知。
蝎变需要血脉之力,也需要体内大量的魂力,奈何行气巅峰的魂力也仅仅能让他维持一刻钟的时间。
他收起蝎变形态,不敢多耽搁,邪雾越来越稀薄,相信这世界汇集在青木雾外的江湖诸派,很快就能进得来。漫步场间,收起插入了凡体内的三甲诛邪,念珠,兜里不多的几两银子也没放过,他本就是雁过拔毛的性格,连阴柔男子那身行头都被扒得精光,换在自己身上,又捡起跌落血迹里的银牌,巴掌大小,古朴不失精致,上书银墨二字。
最后定睛看向枯井上方浮沉着的那颗漆黑的珠子,那黑色,如深渊一样摄人心魄,比洛寒走灵状态下的眼窝更深邃。珠子周遭荡起了层层波动,有邪恶的无声尖啸从其中呼啸而出,撕裂了那处空间的磁场,形成了方丈间的真空区,即使是灰雾也不能进入丝毫,诡异的很。
此间怨灵珠已成,这万余口魂魄与怨念压缩而成的珠子,却出奇的轻盈,仿佛没有重量般被洛寒遥遥的摄入手中。对于从其上肆虐而出的怨念犹如实质般,身怀噩梦的洛寒倒也不惧,以魂为食的噩梦自是此类的克星,只见珠子落手的瞬间就安分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细细的盘玩,体味一番这精纯怨念的力量,便眼睁睁的看着它在掌间消失,洛寒咬牙切齿,体内噩梦气息便进入了深度的休眠。
睡醒了不干一票大的,怎么吞就给老子怎么吐出来!洛寒暗自咬牙道。
转身走向气若悬丝的申欢欢身边,背起女人向着山中古树而去。女人健硕却也极度曼妙的身体覆在洛寒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背上,给人一种过冬的花甲鼠扛着颗玉米回窝的滑稽感。
他并非良善之人,带走她自然不会是救人于危难,他仅是不想浪费了这么好的孕蛊炉而已,这龙象体质应该不会令他失望。
……
彼时,青木邪雾外汇集了宋氏江湖与朝廷大批人马,老少中青的风云人物也多有抛头露面,实在是此次青木浩劫牵动了江湖诸派与邪魔歪道的正邪纷争。更被纳入宋氏江湖武盟年度评选中足够份量的一笔。刷好评的有之,出来历练的有之,但大都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而来。
仅就傲立人群的那几个锋芒的年轻人,就足以让整座江湖为之侧目。
黔水卢氏年轻一代新晋剑首,霸剑,卢青衣。
七岁入武,八岁行气,二十登楼圆满,也曾独上焚剑炉,与秦雨桥不同,他并未得到任何名剑认主,而是连败焚剑炉七大压境剑侍,强行带走百器榜第六名剑-屠。留下的一句话,更是当年那期媚楼《江湖轶事》的头版头条——老子管你认不认,当废铁使,也得随我踏江湖。
此刻,抄着袖口不太严谨的立在气势如锋的军队前的年轻“女子”,宋氏朝廷江湖司-荆南府监,人猫-韩侍,以残破之躯问鼎天下眉榜第四,这当然是媚楼对宋氏江山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任谁能想到,一个年轻太监居然有花容倾放之姿,这已经不能用男人女相来形容,足以让大多数江湖男儿神魂颠倒。奈何他年纪轻轻就有了越境杀先天的实力,更是前任掌案玉神监总管义子。实力、地位与“美色”均是江湖与江山最拔尖的那一小撮。
还有那珈蓝寺戒律院佛子,慧荣,二十不到,在江湖仅有两战,却足以名动江湖。一战,枭首魔道先天,他不为滚落的人头侧目,只是难过于身上的袈裟染了滴鲜血。另一战,镇压珈蓝寺入魔先天武僧,他悲泣于佛前,为曾经的师兄诵经四十九日,茶饭不占。
他原本是拒绝来此,只因戒律院掌座垂涎劳什子的江湖地位,说什么媚楼新推出个青武评,江湖年轻一辈要洗牌排名来着,然后脑门就被顶着戒律棍赶出了珈蓝寺温暖的禅房。他不免心底还是升起了些担心,因为待他不错的了禅师伯就在雾中。
云梦、玄天、定海阁、青医谷均有年轻一代前来。
一些江湖一流二流门派也有不少有些名号的年轻人位列其中。更有大批独来独往的江湖散人亲传弟子。
唯有列五行不涉五行的道门,近几年鲜少参与江湖诸事。
而此刻这些各派天骄的锋芒在一位粉雕玉砌的少女面前难免失了些颜色。
云梦秦雨桥,她不曾登楼,已是先天。
少女退去了往日的天真,静静的望着天边逐渐消散的雾气,眼里爬满了无尽的担忧。经历过的她,自是知道那雾气中的凶险,她腰袢有名剑青竹,悲鸣如斯。
少女身后是一位身姿卓绝的妇人,青衫仗剑,气势内敛却如一柄饮了血的利剑,藏剑鞘中,巾帼不让须眉。妇人青眉远岱依稀能辨别出当年的倾城风姿,除了身材娇小外,其他地方与申欢欢何其相似。她是云梦当代掌门,申欢欢的母亲,申漫,眼里担忧被深深的隐去。
诸方势力似乎对于媚楼新晋的青武评都很上心。对于正执多事之秋的江湖,历练的年轻弟子越来越热情,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他们,但也大多身边会陪着一位实力不俗的老江湖。而老江湖们到也没那么执着,实在是因为他们的武评名次划分可是实打实的真境界,越是至境越是难越境,已经存在一甲子的武评名次基本已定型。
而真正的江湖顶尖势力却是知道,无论青武评还是武评都关系到某些新发现的不为人知的地界瓜分,各国之间的纷争更是惨烈,重要程度自然不一般。
……
而此时,树下的洛大少,正用手中那柄看起来稀松平常的朴刀,费力的砍着树。有着噩梦气息镇压,这把破邪之刀,百器榜位列三甲的诛邪实在乖巧的很。这让身缚几百斤重物的洛寒很是鄙夷,这破刀也太钝了吧,钝得他严重纠结费力带上它到底值不值。而且外观一点没有名刀气质,宽背竖身浅柄,寻常刀柄,寻常刀身,连刃都没开,实在蠢得很。若不是亲眼所见,它破了了凡的护体罡气,他真就直接扔了。
不远处躺着的申欢欢就算再冰冷的性格,看到眼前少年轮圆了三甲诛邪砍着树不说,还一脸的嫌弃,仇视的目光中不免多了些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