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惩罚(下)
胡八万的文宫文胆被圣人刻刀一刀震碎,倒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不停地喘粗气。
王川看得脊背一凉,仿佛被一只巨蟒缠身,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中。
这个苏诚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那可是胡部堂大人的侄子啊,胡部堂是谁,内阁首辅大臣严山明的学生,得罪了他,等于得罪整个景国朝廷。
就算苏诚泼天大才,将来进了殿试,金榜题名,也会被排斥异己,发到无人问津的地方去当个芝麻官,这辈子别想出头。
利害关系在那摆着,他居然都敢下手。
真是狠人啊!
圣人英魂伸出手来,刻刀飞了回来,圣音如钟,“苏诚,本圣已经震碎了胡八万的文宫文胆,汝还有何请求?”
苏诚沉默片刻,杀鸡儆猴的效果达到了,往后白马圣院的学子们要想再对白鹿书院下黑手,也得掂量掂量。
只是,眼前这个王川大儒该如何处置,是个问题啊。
胡八万是个小人,倒也是个无耻的小人。而王川与他不同,阴阳怪气,藏于暗处,推波助澜,比小人更小人。
依他的意思,两人一块震碎文宫文胆也就是了。
只是,震碎以后,该如何收场?
那边的白马圣院学子们,方才还主动帮过自己,就这点而言,且绕过那老匹夫一命也就罢了。
苏诚还是转身向三位大儒请教,“学生愚钝,不知该如何处置王川院长,请三位大儒定夺。”
“念其文宫文胆修炼不易,若能好好反思,吾等可以不计较。只是要他挑大粪,以示惩戒。”朱子柳捻着胡须慨然道。
“没错,君子一诺值千金。”程浩附和着。
“从南门到北门。”纪随云补充道。
苏诚看向王川,他此刻的脸色极其难看,拧巴在一块,像是千层饼,“王川院长,给您两条选择,其一,接受圣人天罚,震碎文宫文胆。其二,写自检章,贴到圣庙外的告示栏,赔付李虎秀才的汤药费三百两银子,并且兑现承诺,于明日卯时初,亲自挑大粪,从南门运至北门。”
王川指着苏诚怒气冲冲,“竖子,尔敢?”
苏诚拱拱手道,“王儒,好汉不吃眼前亏,文宫文胆修炼不易,莫要一世功名一朝丧啊。”
王川愤愤地抽动着嘴角,好一个一世功名一朝丧,废掉文宫文胆,此生再也不是儒道门生,只能致仕,回乡下种番薯。
这其二,等同于是要自己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剜下一块肉来,然后往里面狠狠地撒盐巴。
果然狠啊。
无论是哪一项,他都没脸再做这个白马圣院的院长。
丢人败兴。
王川咯咯冷笑着,“老夫选择接受圣人天罚,竖子,别张狂,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全报。”
白马圣院的学子们,纷纷屈膝下跪,为其求情。
“院长……”
“求圣人宽恕院长吧,念其年过半百,从宽处罚……”
“学生们在此请求圣人开恩啊……”
“苏贡士,手下留情啊……”
授业恩师,在景国的地位,仅次于圣人的传道恩师,相当于是父亲辈分的存在。
苏诚眼见着这些学子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跪在那恳求自己。
有些于心不忍,但王川实在太猖狂了,自己明明已经作出让步,给了他一条活路,他还是要咒骂自己。
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反正,他已经请圣人震碎胡八万的文宫,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朝廷中,胡部堂、严山明若是要趁机搞事,也不差这一个王川。
王川怒喝一声,“起来,不要对他卑躬屈膝,摇尾乞怜,你们是白马圣院的天之骄子,不是白鹿书院这种野狐禅养出来的,你们是景国朝廷未来的支柱。”
苏诚拱拱手朝圣人英魂一拜,朗声道,“王川,身为大儒,无端以大欺小,是为失礼。为人师表,伙同胡八万栽赃陷害白鹿书院学子,是为失德;身为院长,不重学政,却勾心斗角,滥用职权,是为渎职;身为景国百姓,构陷同胞通妖,罪同通妖,是为叛逆,学生恭请天罚,震碎王川的文宫文胆,以儆效尤。”
失礼,失德,渎职,叛逆,这四条加在王川身上,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
“准。”
话音刚落,一道流虹滑过天际,细小的刻刀,便扎进了王川的眉心深处,将其修行了几十年的文宫文胆一同震碎。
王川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柄细小的刻刀,眉心不停地流出金色的液体,浩然正气喷薄而出。
“唰……”
不到三息的功夫,圣人刻刀便从眉心消失了,他整个人浑身乏力,瘫倒在地上。
“院长?”白马圣院的学子们见状纷纷上前来,将他和胡八万围住,抬两人回书院去。
苏诚和孙不六打了个照面,互相拱拱手,点个头,孙不六也就跟着学子们一块回去了。
“苏诚,圣裁决断已出,本圣就此告辞,汝有大才,望汝好生努力,扬我儒道声威……”
说完,众人朝着圣人英魂拱手一拜。
“唰……”
一眨眼,圣人英魂消失在了浩如烟海的星空深处,天边霞光四溢,橙色的夕阳染红了圣庙内的古建筑。
一切如常。
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程浩领着那群白鹿书院的学子们回去,纪随云率领府衙的兵丁回府,百姓们见圣人英魂离开了,也各自地收摊回家去。
朱子柳留下来等苏诚,还没有走。
苏诚朝朱子柳拱拱手,“院长,学生是不是做错了?”
朱子柳冷哼一声,“那老东西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安心修行课业,凝文宫,练文胆,养正气,将来必能成圣。”
这就给我画饼了?
院长不愧是院长啊。
苏诚虚心求教,“院长,方才听那个胡八万提及胡部堂,他是何人?”
朱子柳捻须喟叹,“胡部堂,乃是江州直隶总督兼兵部右侍郎,奉命指挥坐镇东南,抵挡沿海水寇侵扰。”
“他为人如何?”
“他是严山明的学生,跟他情如父子。”
“学生这是路走窄了?”苏诚莞尔一笑。
“非也,非也,胡部堂虽是严山明的学生,可此人一心一意保卫江州沿海一带的百姓,治下甚严,风评颇佳,毋须担心他会因此事而针对你。”朱子柳笑着安慰苏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