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寡人后悔了啊！

这一刻，整个天下，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月氏国王庭。

月氏国君主怔怔的仰首，看着头顶的画面。

看着那个年仅七岁的少年郎，为救天下苍生，忍受着所有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在失去最重要的二十年寿命！

他在想。

幸亏大秦要除掉这个九皇子赢子夜！

否则，若是让意志这般坚定的赢子夜活着。

他无法想象，月氏国未来，会面临一个怎样可怕的敌人！

对他人狠的人，不算英雄。

对自己狠的人，才让人畏惧！

七岁的赢子夜，在月氏国君主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儒家圣地。

当代掌门人伏生仰视着空中的画面。

他沉默了片刻。

忽然张开手心，一支毛笔，陡然出现在他掌心。

他手一摆，空中顿时出现一张白纸。

持着毛笔，伏生当即写下：“大秦九公子赢子夜，年七岁，为救天下苍生，献二十年寿命，其心可嘉，儒家欲请其入功德碑，请孔圣裁定……”

片刻后。

所有字迹消失。

而不久，一个字，缓缓浮现。

“可！”

——

刑场现场。

一些心疼的呜咽声，开始响起。

女子们，孩子们，都不忍心仰头看着那个削瘦的小少年承受的痛苦。

而很多男子们，此刻也都握紧了拳头。

纵使赢子夜在他们心中，仍是犯下了累累罪行的恶人。

但这一刻，七岁的赢子夜，在他们心中，是英雄！

他们不会因为赢子夜后面的恶行，就否定七岁的赢子夜！

“酒呢，酒怎么没了。”

嬴政沙哑的声音，忽然惊醒章邯。

章邯忙转头看去，只见嬴政拿的酒坛子，因为嬴政手指用力过大，直接将其扣漏了。

使得酒水早就流光了。

而始皇陛下，因为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七岁的赢子夜，所以完全没有察觉到。

章邯忙将另一坛酒打开，递给了嬴政。

嬴政接过酒坛，却没有喝下。

他只是盯着自己七岁时候的儿子，嗓音沙哑道：“你说，那时的他，是怎么承受住这种痛苦的呢？”

“他才七岁啊！”

“就失去了二十年的生命！”

“他才仅仅七岁啊，就失去了三倍于他当时的人生。”

“他痛的牙齿都在打颤，全身都在发抖。”

“可他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他怎么不喊疼呢。”

章邯沉默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根本无法想象，一个七岁孩子，需要怎样的意志，才能承受住这一切。

至少，他都怀疑现在的自己，能否做到赢子夜那样坚强。

“当时的殿下，是这世，最好的殿下。”

章邯沉默了半天，终于开口。

嬴政点着头。

“当然了，纵观历朝皇子，谁有吾儿心怀苍生？谁有吾儿意志坚定？”

“只是……”

嬴政语气低沉：“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他付出了这么多！”

“百姓们不知道。”

“寡人，寡人这个做父亲的，也不知道啊。”

“寡人不知道他承受了这么多痛苦，寡人不知道他付出了这么多，寡人甚至之后，还责罚他，还对他失望透顶……”

嬴政每说一句话。

就仿佛被针狠狠地扎一下心口。

疼的他有如万箭穿心。

痛得他如蚀骨之痛。

这位一直充满着威严，让人畏惧的千古一帝。

在这一刻，再也无法保持威严了。

他就仿佛是一个错怪了自己儿子，内心悔恨的普通父亲。

他真的后悔了。

无论赢子夜后来，做了多少件让他伤心失望的事情。

但至少这一件事。

嬴政知道，自己错了。

错的离谱！

错的可恨！

自己的儿子，明明为天下苍生，牺牲了那么多！

其他人误解也就罢了。

自己可是当爹的，却还是误解了自己的孩子。

回想起他当时对赢子夜所说的话，所做的惩罚。

嬴政就心越疼。

章邯有些担心嬴政，他不由道：“陛下，别说了，陛下当时也不知道这些啊。”

嬴政仰头，灌了一口酒。

“不知道，不是借口，更不是理由。”

他心疼的看着自己儿子那削瘦的身影，疼得发颤的样子。

他嗓音沙哑道：“说到底，还是寡人不信任他。”

“寡人甚至都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寡人自信惯了，寡人以为，一切都在寡人掌控之中，寡人不可能错！”

“可结果……”

嬴政说不下去了。

他满心的悔意，难以吐露。

他视线，落到了高台。

落到了那背脊笔直，却穿着囚服的儿子身。

嬴政喃喃道：“他当时，肯定对寡人很失望吧？”

“他肯定很伤心吧。”

“他为天下苍生，为寡人，付出了那么多。”

“可结果，被天下人唾骂，被寡人责难。”

“章邯，你能想象吗？”

“一个七岁的孩子，付出了这么多，满心欢喜以为做了一件好事，结果被整个世界所抛弃和谩骂，他心里，会有多难过？会有多痛苦？”

章邯再度沉默了。

他没法想象。

甚至都不敢想象。

他不敢将自己代入道赢子夜的位置去。

他只是稍微一想，便觉得呼吸都是痛的。

被整个世界误解。

章邯觉得，对七岁的赢子夜来说，也许，那种痛苦，比现在这剥离寿命的痛苦，还要疼痛吧？

章邯深吸一口气。

沉重道：“当时，我们都错了。”

“所有人都错了。”

“我们没有一个人，是对的。”

嬴政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看着自己七岁的儿子。

他握紧拳头，指甲扣得手鲜血淋漓，钻心的疼痛丝丝出现。

似乎唯有此，才能让他觉得自己，能距离七岁的赢子夜近一点。

能弥补他心中的悔意。

这位自信霸道，站在天下之巅的千古帝王。

人生第一次，为自己过去所做之事，后悔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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