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罪己诏！

头顶的画面里。

饶是小小的赢子夜将自己关到房间内。

饶是蜷缩在角落里。

也仍是可以依稀的听到百姓们群情激奋的怒吼声，说要杀了赢子夜这个天煞孤星，为所有冤死之人报仇。

而在画面之下。

在刑场周围。

响起的声音，却正好相反。

他们在为赢子夜求情。

天地。

同一批人。

截然不同的声音。

就仿佛是一场闹剧一样。

让很多人十分的感慨。

李斯不由下意识看向赢子夜。

他想知道。

十五年后的赢子夜。

在听到十五年前那样伤害他的人，在十五年后为他求情时。

赢子夜会是什么表情。

会是讥讽这迟来的歉意。

还是会痛恨他们，根本不原谅。

亦或者，仍旧善良的，谅解他们。

只是让李斯意外的是。

赢子夜就仿佛没有听到这些百姓的声音一样。

他仍是平静的注视着苍穹。

注视着七岁时的自己。

目光中，带着平静。

仿若就算天塌地陷，也无法动摇他意志分毫。

李斯怔了一下。

继而摇头感慨。

十五年后的赢子夜，已经不是十五年前的赢子夜了。

所以，十五年后的赢子夜，并不想为十五年前的赢子夜，做出是原谅，还是不原谅的决定。

嬴政见赢子夜不为所动。

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就仿佛有着倒刺一般，只是吐出，都让他疼痛难忍。

他明白此刻赢子夜的意思。

迟到的歉意。

在已经深深的刺出了伤口后。

是无法让伤口复原的。

破镜难重圆。

心伤了十五年，如何能缝补？

或许，赢子夜已经不在意他们的伤害了。

但赢子夜，绝不会替十五年前的小赢子夜，原谅他们。

自然，也不会原谅十五年前，自己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嬴政很是心酸。

可他并不怪赢子夜。

他只怪自己，当年太霸道，太自负。

太薄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的滚滚悔恨。

他重新返回到了桌子旁。

百姓们要为赢子夜求情。

他必须做出答复！

嬴政重新坐了回来。

他一袭玄色龍袍，衬托着他无比威严。

他纵使心中有万千悔恨，可此刻，也无法让人看出分毫。

他看向这些百姓，平静道：“十五年前，你们错了，寡人也错了！”

嬴政第一句话。

就让李斯等人大惊。

李斯忙说道：“陛下——”

可嬴政却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李斯的劝阻！

嬴政平静道：“寡人虽然是皇帝，虽然手掌苍生之命。”

“但，错了，就是错了！”

“寡人不会因为帝王身份，就不会认错。”

所有人，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全都看向嬴政。

只见这位威严霸道的千古一帝，此刻在苍生面前，主动认错！

他说道：“寡人一直以为，自己一生所做之事，皆问心无愧。”

“寡人杀敌，坑杀敌兵，一夜掠夺二十万人之命！”

“有人说寡人冷血无情，可寡人不觉得我错了，寡人对得起大秦江山，大秦将士，大秦子民，寡人内心无愧！”

“寡人焚书坑儒，坑杀数万术士与伪君子。”

“有人说寡人是暴君，残暴不仁，但寡人，仍旧问心无愧！”

嬴政的声音，响彻在刑场周围。

他声音威严，话语里充满血腥！

“寡人双手沾满鲜血，却从不觉得错了，因为寡人一直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苍生。”

“寡人以为，寡人会一直问心无愧到生命终结。”

“寡人以为，寡人会一直笔直腰杆，道一声无愧人间！”

“可今日，寡人才知道。”

嬴政的声音，低沉了起来。

嗓音也沙哑了几分。

他看向头顶七岁赢子夜蜷缩的身影。

他说道：“寡人有什么资格，这样自信啊！”

“寡人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没有问心无愧的资格了。”

“寡人之子，他那样善良，他那样孝顺。”

“他为了大秦子民，他为了让寡人不忧心，他付出了二十年的生命。”

“可结果——”

嬴政声音顿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波动的情绪。

才继续道：“可结果，面对质疑，寡人没有站在他这里！”

“面对攻歼，寡人甚至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们说你们错了？”

“没错，你们的确错了！在寡人看来，那是十恶不赦的错！”

这声音，充满着凛冽的寒意。

让所有百姓只觉得心头一冷。

手脚冰凉。

“可寡人呢？”

“寡人更是错了百倍千倍！”

嬴政目光看向刑场的赢子夜。

他说道：“寡人不察真相，惩罚了有功于大秦的功臣，此有愧于帝王身份！”

“寡人不明就里，怀疑自己的孩子，与外人一起伤害自己的孩子，此有愧于父亲身份！”

“寡人不奢求你能原谅我！”

“但我会写罪己诏，我会陈情其，昭告天下！”

“哪怕这已经迟了十五年，哪怕这对你来说，或许已经毫无任何意义。”

“但寡人还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寡人九子赢子夜，是英雄！”

“天下皆错，唯其一人是对！”

嬴政的话，如雷般，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百姓们一脸呆滞。

他们从未想过。

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始皇帝嬴政认错！

更未想过，有朝一日，始皇帝嬴政还会写下罪己诏！

而李斯等人，更是震惊，震撼！

纵观古今，哪一个朝代帝王，写过罪己诏？

帝王就是天！

天子就是天！

谁敢让帝王认错认罪？

而哪个天子，会认错？

可今日，此刻。

他们最为霸道，功盖三皇五帝的始皇陛下。

竟然就因错怪了赢子夜，而要下天地下古往今来的第一份罪己诏！

这让他们，如何不惊！

“陛下……”

赵高忙说道：“三思而后行啊！”

若是嬴政下了罪己诏。

那赢子夜，还能死了吗？

胡亥也忙说道：“父皇，这是一件小事，哪用得着下罪己诏啊！”

“小事？”

嬴政目光扫向胡亥。

他说道：“寡人将你拉入幻境，让你代入子夜，若你能承受子夜的痛苦十五年而不崩溃，寡人就认可这是一件小事！”

“你能吗？”

胡亥脸色一白。

他全身一颤，牙齿下意识打颤。

只是看赢子夜的惨状，他就感觉浑身冰冷。

让他尝试？

别说十五年了，可能一天他都受不了。

嬴政冷声道：“未经他人苦，莫说他人事！”

他深吸一口气，意志坚定，道：“寡人意已决！”

他看向赢子夜。

这一刻，这位自信了一辈子的千古一帝，竟是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为父这样做，你，心里可曾哪怕好受一丁点？”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都落在了赢子夜的身。

而此时，一直没有反应的赢子夜，终于将目光从空中收了回来。

他的黑发，被风吹动，有些凌乱。

他穿着囚服，笑着看向嬴政。

只是平静道：“不必做这些的。”

“因为，我早已不在意。”

我早已不在意，你们会做什么。

我早已失望透顶。

一句话，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宛若刀割一般，心疼的厉害。

这个善良的少年，终究，无法原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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