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功是功，过是过！

刑场。

气氛沉默。

前所未有之安静。

在听到赢子夜那句话后，便没有人再说话。

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就这样，所有人都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后。

终于有人转移视线，看向嬴政，声音沙哑道：“陛下，纵使九殿下不原谅我们，也请陛下看在九殿下为苍生立下如此大功的份，饶恕九殿下死罪！”

百姓们似乎找到了让自己心安的办法。

也都再度向嬴政，为赢子夜求情。

嬴政此刻，早已有了决断。

他看向百姓们，深吸一口气，就要开口。

“陛下！”

可这时，一道悲伤的声音，忽然响起。

只见治粟内史王谦，走了出来。

治粟内史乃是九卿之一，主管大秦财政，身份地位十分之高。

所以他一走出来，顿时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王谦向嬴政一拜，大声道：“臣，不同意！”

这话一出，顿时让所有人一怔。

百姓们愣了一下。

李斯等人也都十分吃惊。

这王谦要干什么？

怎么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了。

赵高和胡亥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喜。

他们正发愁要怎么办呢。

没想到有人主动站出来，帮他们阻止了。

嬴政面色一沉，他看向治粟内史王谦，声音低沉道：“为何不同意？”

王谦这一刻，仿佛对嬴政的威严怡然不惧。

他抬起头，大声道：“陛下，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岂能沦为一谈？”

“我大秦以严苛律法治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但功过一直都是彼此独立分开的，从未有过以功抵过！”

“陛下今日若是免除了九殿下的死罪，岂不是动摇了大秦一直以来的治国之法？”

李斯眼眸瞪大。

没想到王谦竟然会拿此事说事。

的确，大秦一开始施行军功制，后来又以法家的严苛律法治国。

功过一直都是分开的。

为的，就是避免灭六国之战时，有功之人，借其功劳胡作非为。

所以，功过分开，各管各的。

从不会让人有以功抵过的机会。

免得引发乱子。

王谦一席话，有理有据。

这话没人说也就罢了，既然有人说了，那这个特例，就真的不能随便开了。

否则，会有人质疑，为何皇室中人就能开此特例的。

那么之前被严惩的功臣，他们会不会寒心？

李斯眉头紧锁。

胡亥与赵高，则是十分惊喜。

胡亥不由带着喜色看向赢子夜。

他想看看赢子夜希望落空的样子，会不会十分绝望。

只是出乎他预料的是，赢子夜面对王谦的站出，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赢子夜甚至都没有去看阻止他活下去的王谦一眼。

最多，他只看到了赢子夜眼中的一缕无奈之色。

“无奈？”

胡亥一愣。

他不明白赢子夜此刻，为什么会流露这种奇怪的神情。

而赢子夜，此时真的十分无奈。

倘若王谦不站出来，那么众人面对自己接下来的记忆画面。

也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痛快的事情。

觉得自己维护正义，惩凶除恶。

只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可现在，王谦站出来了。

那情况，就要变得不同了。

“你这哪里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啊。”

赢子夜十分无奈：“你分明是要让我成为大英雄，是要让父皇他们，更加自责。”

“同时……”

赢子夜有些怜悯的看向王谦：“你是要送自己于绝路。”

何必这么着急呢？

记忆到那一刻，你自然也逃不掉。

可现在，你主动站出来，那就更逃不掉了。

——

对赢子夜的想法。

治粟内史王谦等人自然不知道。

此时的王谦，正义正言辞的，阻止着嬴政。

嬴政听着王谦的话，目光十分冰冷。

虽然说王谦的谏言，的确有理。

可在他嬴政充满悔恨，充满自责的当口，王谦说出这些要置赢子夜于死地的话，嬴政就算再圣明，也无法容忍。

他沉声道：“卿之意，寡人明白。”

“可此功非彼功。”

“这是拯救了整个大秦子民的功劳，与其他功劳，怎能相提并论？”

“他救下了苍生，难道，这苍生，还不能留他一条命？”

治粟内史王谦感受到嬴政视线里的冰冷，只觉得自己如堕冰窟。

可他，仍旧死咬着牙关。

他仰着头看向嬴政，忽然悲声不已。

“陛下，你难道忘记了赢子夜后来的所做所为了吗？”

“的确，他受到了误解，他很可怜！”

“那我的儿子呢？我那孝顺温和善良的儿子，就活该去死吗？”

“就活该被他赢子夜发泄怒火，残忍杀害吗？”

“陛下，赢子夜不该死，我的儿子，就该死？”

王谦悲声大呼。

他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刑场。

让百姓们都愣了一下。

有些人，不知道这件事。

但有些人，还是知道的。

“王谦大人的儿子，被九殿下杀害了？”

“真的吗？”

“这件事我听说了，我记得好像是九殿下解除禁足不久后，与王大人的儿子王诚策发生矛盾，然后一气之下，直接杀了王诚策。”

“我记得好像还不止刺了一刀呢，九殿下如同一个恶魔一样，刺了很多刀，那尸首当时十分恐怖。”

“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只是当时始皇陛下已经出征六国了，没有在咸阳，所以直接下令，将九殿下关押大牢足足一年。”

“王诚策死在晚，第二天还被九殿下给挂到了城墙，当时可是很多人都看到了，王诚策真的十分的惨。”

“嘶——”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就算九殿下因为被误解再愤怒，也不该做出这种事啊！”

“是啊，当时很多人都说殿下疯了，说殿下彻底暴露邪恶的本性了。”

“哎，虽然我很同情殿下的遭遇，可殿下实在不该为了泄愤，残杀无辜之人。”

“我听说王诚策名声非常好，在当时，与长公子扶苏殿下，不分伯仲，是公认的善人。”

“九殿下堕入魔道了，真是不应该，现在人家父亲为儿子鸣冤，可以理解。”

“是啊，看来王谦大人真的很爱他的儿子，哪怕过了十五年，仍旧记得这丧子之痛，我理解王谦大人。”

“毕竟那么好的一个儿子，名满天下，说没就没了，谁不伤心？”

“是啊，我也理解王谦大人。”

百姓们窃窃私语。

议论纷纷。

而他们没有发现。

处于他们中间的白媚儿，在此刻，眼中的恨意，无法遮掩。

她死死地握着武器，眼眸锐利的，如同刀子一般。

她盯着那老泪纵横的王谦，看着王谦哭诉他儿子的事情，听着周围百姓们的议论。

她很想问问王谦，他有什么脸，敢说出这些话！

他的儿子温和善良？

那这世就没有恶魔了！

他很想问问这些百姓。

你们知道个屁！

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就凭这些道听途说，就又开始责备殿下了！

十五年前如此。

现在还是如此！

怪不得殿下不原谅你们。

你们不配！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有什么资格议论殿下？

白媚儿只觉得杀意在心中都要爆开了一般！

她水汪汪的眼眸里，充满着无比的仇恨，无尽的杀意，以及无法遏制的心疼！

“别气。”

这时，赢子夜仿佛知道她心中的怒火与恨意。

温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记忆马到那里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真相的。”

白媚儿咬着唇，满是委屈和心酸：“可殿下，你又受委屈了。”

赢子夜轻轻一笑。

“能救你们出苦海。”

“能为你们报仇。”

“这委屈，值得。”

白媚儿捂着脸。

无声痛哭。

因为她知道。

殿下这一次的委屈。

都是为了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