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功亏一篑,只得从客房走出,迎面撞见大乔快步走来。周瑜向旁一避,大乔微微躬身,走进了客房。见孙策立在雨中,一副狼狈样,周瑜好奇又好笑:“怎么让你去求药,还差点把命送了,我师父可在茅庐?”
孙策捋捋黑发,甩了甩脸上的雨水,哼道:“周公瑾啊周公瑾,你那个师父不提也罢,以后莫要让我再看到那老汉。”
周瑜蹙眉忍笑:“既然没见到我师父,这药”
“屎涨挖茅厕,人都快烧晕了,没找到张老汉就不治病了不成?我和大乔姑娘赶车去县城的医馆,开了这药方。我看那郎中一把年岁,胸有成竹的样子,应当不会有差池。”
话虽如此,周瑜依然有些不放心:“把那药方拿来给我看看。”
孙策将手上的雨水胡乱抹在衣襟上,从内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糙纸,上前递与周瑜。周瑜仔细看过,并未发现有何不妥:“如此,就先按照这方子煎药,让小乔姑娘喝了罢。”
孙策压低嗓音问周瑜:“你费劲把大乔姑娘支开,可有什么斩获?”
周瑜示意孙策屋里说话,两人一道走入堂屋,周瑜紧紧关上了木门。孙策打趣道:“这门板沏茶声都隔不住,关不关又有什么分别?”
“现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方才我在小乔姑娘包袱里,看到了一个卍字的锦盒。可我还未来得及详观,你们就回来了。”
孙策倒吸一口冷气,面色阴沉:“难道乔蕤父女,当真与我父亲遇害之事相关?”
“不好说相关,也不好说毫无干系。毕竟这卍字,也不是谁家独有。”
孙策抚着腕上的卍字疤痕,神色冷然:“这卍字,信佛之人常用,可佛家不主杀生。除佛家外,黄巾贼也曾用过。当年我父亲率部攻打,逼死张角,黄金余孽也难逃干系。”
“黄巾贼中若有如此能人,为何当年会被孙伯父打得溃不成军?而且过往五年,江湖再无黄巾军的线索,只怕并非他们所为。”
孙策斜靠在木案旁,神色愁楚,嘴角挂着一丝自嘲笑意:“若非今日亲眼所见,我真的会以为鲁兄看多了山海经,瞎说什么鸟人之事。现下看来,我父亲遇害之事,绝非想象中那般简单。”
“这乔家两姐妹,来得蹊跷,不论如何,我们都该多加小心。”
孙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打从父亲过世后,好像遇到的所有人都要提防,对任何人都不敢轻信,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
周瑜才要宽慰,忽听大乔在门外轻道:“孙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孙策即刻改了伤怀之色,起身正正衣襟,上前打开了房门,玩赖一笑:“大乔姑娘有何吩咐?”
“天色晚了,又下着大雨,实在不好麻烦二位,只是妹妹卧病,我们姐妹只怕一时难以动身,总要给父亲传一封书信才好”
孙策挤眉弄眼道:“这有何难,请姑娘留下墨宝,我兄弟派遣一得力之人送往驿站就好。”
大乔从宽袖中掏出信笺,双手递给孙策,躬身揖道:“那就劳烦两位公子了。”
孙策接过信笺,关切道:“大乔姑娘太客气了,令妹用过药了吧?”
“方用过,又睡下了,想来风寒并非即时可以恢复,还要在周公子府上叨扰,小女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孙策见大乔嘴边一点红胭脂膏,伸手上去轻轻揩了下来:“姑娘今日也累了,不妨早点回去歇了。令妹身侧需要人照拂,姑娘可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啊。”
孙策指尖传来的温度异常灼热,大乔小脸儿蓦地红透,闪身欲躲,谁知孙策先收了手。大乔羞赧不已,嗫嚅道:“如此,我就先下去了”
语罢,大乔逃也似的沿着回廊走向客房,一眨眼的功夫,她的青羽裙摆就消失在了眼前。
堂屋内,周瑜低声浅笑:“你从哪里学来这一身调戏姑娘的本事,看把人家吓得。”
孙策拉上木门,走回案旁盘腿坐下,似笑非笑道:“大乔姑娘刻意染了金花燕支,不就是给我看的?我若不解风情,岂非驳她面子?”
“看似她好像对你有意,却不知是不是别有用心。有这样一位大美人在侧,难道你就一点不动心?”
孙策噗嗤笑出了声:“向来不爱管这些闲事的周公瑾,今日也包打听起来了。不过你说的对,这大乔姑娘聪明得很,柔弱美貌不过是虚晃一枪。今日她与我一道出行,刺探你我虚实,却又不着痕迹,实在有趣。”
周瑜抬手一弹孙策手中的牛皮纸信封:“所以这信”
孙策一扬眉:“你可别跟我装蒜,打居巢送去袁术军营的信,哪样你没做过处理?”
周瑜叹道:“这也是没办法,我若不管,万一有小人心怀歹意,我这居巢数万县民,岂不是要遭殃?”
“做大事哪有拘泥这些的,你不必解释,且说怎么做罢。”
周瑜起身走出堂屋,将哑儿唤至身前,低语几句,哑儿点点头,撒花似的冒雨跑出了府邸。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名身长白面的县役随哑儿走进老宅,立在回廊下,对周瑜一抱拳。周瑜将信笺交给他二人,未做任何解释,这两人也不问,又匆匆向外赶去。
孙策边沏茶边问:“你这居巢县就有驿站罢,怎么送个信还要两人一起?”
“伯符兄有所不知,哑儿虽然不会说话,不通文墨,模仿笔迹却堪称一绝。另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名叫阿蒙,大字不识几个,却有武艺傍身。有他们二人珠联璧合,这送信之事,才能万无一失。”
孙策抬手敲了下周瑜的心口,赞许道:“好小子,我还当你读多了四书五经,脑子越来越木,没成想”
正当此时,回廊尽头那早已熄灯的客房忽然大亮,火光一跃,大乔的哭声潺潺传来。孙策周瑜皆惊战一瞬,相视一眼,大步向客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