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既知乔蕤负伤的消息,心下担忧小乔,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她的帐门口。哪知她未落帐帘,一举一动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远处,两名守卫靠在篱墙,边议论边伸着脖子向内张望。
周瑜十分不悦,走前对两人道:“非礼勿视,小乔姑娘也是你们两个能看的?”
那两人吓得够呛,赶忙下跪赔礼:“周大人恕罪!我们并非觊觎小乔姑娘,只是因为方才她拉着我们下棋,可我们哪里会啊她便说要自己与自己下,我们只是好奇才”
周瑜闻言,宽袖一甩,未再理会这两人,径直走入了小乔的帐子,一把扯下了布帘。
小乔见到周瑜,又惊又喜,甜笑道:“你怎么来了?”
周瑜回身指着帐门,蹙眉问:“你一个姑娘家独自待在房中,为何不拉下帘子?”
小乔不知周瑜为何这般不悦,茫然道:“姐姐还没回来,我就没有落帐啊。”
“以后不管大乔姑娘在不在,你都要把房门关好,莫要给登徒子可乘之机。”
小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走前拉住周瑜的宽袖:“你现下不忙吧?陪我下盘棋好不好?”
周瑜也不知小乔有没有将他说的话记在心,无奈地被她一路拉扯,按坐在棋盘对侧。小乔方坐定,便迫不及待地拿起黑子,落在了棋盘。
小乔确实冰雪聪明,颇擅棋道,只是比起周瑜便逊色不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子已被吞没殆尽,所剩寥寥。周瑜抬起眼,见小乔面颊通红,白皙的额满是细汗,顿起恻隐之意,心中暗想,胜败哪里有她开心重要?周瑜旗风一转,不动声色默默引导,争取输得十分自然。
眼见胜败既分,小乔却一把扯过周瑜的宽袖,不悦道:“周公瑾,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啊?”
周瑜也不否认,只道:“让你赢,还不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了!”小乔不悦地将手中棋子一掷,嘟囔道,“怎的你也这样,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糊弄。”
周瑜亦放下手中的白子,想起乔蕤负伤之事,他欲言又止,低声叹道:“不是把你当小孩子糊弄,只是想保护你罢了。”
听了周瑜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小乔只觉脑袋“嗡”的一声,面颊飞起一片潮红。
不知乔蕤伤情如何,是否会有性命之忧,周瑜根本未留意小乔的小心思,只想着最好还是将此事瞒下,不让她知道:“对了,令姊还未回来罢?”
小乔不悦哼道:“还说呢,趁我去拿饭的功夫,姐姐又找孙伯符去了,现下好似又到了吴夫人帐里,蛐蛐咕咕也不吃饭”
原来大乔还未回来过,那便还来得及嘱咐她,周瑜眉间微动,霍然起身:“既如此,周某告辞,改日再来看小乔姑娘罢。”
中军帐里,韩当方送来寿春军报。果如周瑜孙策所料,因为徐州战败之事,袁术勃然大怒,不仅发函申斥了几位攻打徐州的将领,还顺带责骂了攻城数月未果的孙策。
孙策自是烦躁不堪,他右手扶额,掐着眉心,脑中大乔的倩影与袁术怒不可遏的模样交替出现,令他无法静心思索。
头那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正当孙策苦笑承受之际,一双柔软的小手蓦然攀他的双肩,环住他的脖颈,绵言细语在他耳畔响起:“孙郎,对不起”
没有一丝迟疑,孙策将大乔拉入怀中紧紧抱着:“莹儿,你不生我气了?”
大乔轻轻摇头,眼泪飞溅,如神女落花钿,鲛人流明珠。孙策抬手为大乔拭泪,沉吟道:“莹儿,许多事我不想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坏,故意要欺瞒你,只是这世道险恶,许多事不光鲜不好看,我宁愿自己承受,也不愿你跟我一起烦心”
大乔未接孙策的话,只是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头的绷带:“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莹儿,我母亲跟你说什么了?你不会再偷偷跑了吧?”
看着孙策满是忧虑的双眼,大乔忽然觉得,他好似与自己初相识时不同了。彼时他纵横天地,无所畏惧,现下却顾忌良多。自己既然心悦于他,本应与他分担,现下却成了他压力的来源。想到这里,大乔愧悔交加,扬起小脸,颤抖着樱唇轻轻吻在了孙策的薄唇。
孙策心头大震,僵在原处半晌,待他反应过来,大乔已羞涩地抽身而去,捡起一侧的药箱道:“我给你换换药罢。”
孙策倒也不心急,歪头坏笑坐在原处,看着大乔用纤纤素手慢慢取下他头的绷带。原本以为只是个小小的伤口,未成想却是一道深深的伤痕,大乔簌簌落泪,赶忙回身一避,深恐眼泪濡湿了他的伤处。
明白大乔心下不好受,孙策揽住她的腰肢,宽慰道:“莹儿莫怕,不会留疤的,等这伤口好了,我还像原来一样俊。”
果然,大乔听了这话,瞬间破涕为笑:“哪有这样的人,天天说自己俊。”
“我若不俊,只是个舞枪弄棒的糙汉子,你能看我吗?这世唯有我才配得起你,这张脸责任颇大,我可不得好好看着吗?”
大乔忍笑不理会孙策这些刻意逗弄的说辞,精心细致地为他重新包扎。孙策见大乔不住端详自己,眉飞色舞调侃道:“怎么?又被你夫君迷住了?”
大乔撇撇小嘴,放下手中的药酒:“涎皮赖脸,我只是想,等你老了不俊了,岂不是每日都要生气?”
“等我老了你也不小了,还能嫌弃我不成?”
孙策依然兴致勃然地与大乔玩笑,大乔却霎时收了笑容,重新跪坐在孙策对面,欲言又止:“孙郎我有个不情之请,只能求你帮忙。”
“你我之间,说得求这般见外的话吗?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包在我身。”
大乔抿着樱唇,鼓足十二分勇气,对孙策道:“孙郎,我要回寿春看我父亲求你带我回寿春看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