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子月被她眼神所震动。
“姑娘要是男子......”
“男子又如何?女子又何妨,我同大人心中所志并无不同。”
我同大人心中所志并无不同。
赢子月咀嚼这句话,突然笑了。
他一笑,俊美的脸庞仿若天工造神一笔,大雅脱俗,如仙如谪。
“是我失言。”他把盏:“今日,受教了。”
......
夜深,沈府。
沈夫人一个茶盏砸在地上,溅落的茶叶连同滚烫的开水一起撒在沈千裕的衣袍上。
少年跪的笔直,一声都没吭。
“混账东西,有种你再说一遍。”
“孩儿要去食百味做掌柜,怕是无暇接管家业,还请母亲息怒。”
“放肆。”
沈夫人气的珠钗都在颤:“你为了一个女子,要舍弃祖宗家业不成,你要气死我。”
“父亲正直壮年,孩儿也想在外独自拼搏一番。”
放屁!
沈夫人心里爆了一句粗口,她又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这幅死样子,深吸一口气。
“既如此,就把人接到府上,当个通房丫头。”
“母亲说什么?”沈千裕一脸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怎么,高兴傻了?”
做母亲的,到底要为儿子妥协的。
虽然那女子身份上配不上她沈府门楣,但拗不过儿子喜欢,日后管在院子里,也折腾不过天去。
看到沈夫人这样子,旁边的老嬷嬷欲言又止。
她都不敢把今日之事说出来。
那样的女子,能甘心做个通房丫头,那才怪了。
果然。
沈夫人说完,沈千裕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少年又气又急,一双眼跟恶狠狠的狼崽子一样。
“母亲怎能如此折辱她。”他被气笑了:“我沈府不过一介商贾,顶多只算个富庶人家,如何能配的过她去。”
他的姜姐姐是那样的好。
样貌,品性,才学,涵养,都远胜于他。
也就家室,略逊一筹。
但他记得她说的,穷,气不改,达,志不改。
这样的女子。
又如何看的上他们沈府这点银子。
更何况。
她心有所志,她的志向,绝不是屈居后院,当个通房丫头!
沈夫人也是吓了一跳。
“难不成,你还要让她做妾!”她猛的一拍桌子:“我不同意,绝不同意。”
“不!不是做妾。”
沈夫人脸色缓了缓,却不想,沈千裕直接道:
“只要她能看的上,我就是嫁,又有何妨?”
“你......”
沈夫人娇柔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他,差点没厥过去。
沈千裕心中一咯噔,连忙扶住她。
“娘。”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沈千裕焦急的喊来下人,也有点慌了。
方才,方才他不过是气急之言。
心里只气恼母亲如此说她,却不想.......却不想说出这样的话。
嫁。
他一想到他说出这个字,脸上就烧的慌。
他从未对姜姐姐有过那样的心思。
他只是想着,两人是合作关系,他不能让母亲如此折辱她。
儿女之情,他根本想过的。
哪怕......哪怕是鹿鸣宴上,她对他施之援手,对她,也不过是崇拜之情。
是了。
崇拜。
他对姜姐姐,是崇拜之情。
绝无二心。
少年心中坚定自己所想,赶紧把母亲给扶到屋里去。
沈府哄哄闹闹到大半夜,直到卯时,沈千裕才躺会到自个儿床上。
他盯着床沿上的镂空木雕花神微微怔神,突然想到,今日长街上姜虞的话。
"进我姜家门,第一,要贤良淑德品性端庄,第二,要勤俭持家会管庶务,你们家公子要能做到,聘礼我姜虞一分不少。"
少年婵翼一般漂亮的眼睫眨了眨。
要说第一条。
他自是也应得。
论品性,论贤良,都是君子立身之本,他自小学书论礼,怎会僭越的过去?
这第二条......
他突然想到,前几日,还同庶弟们去赌了马,上月,投壶还输了不少银子,还有,日来开销,母亲也多娇惯他,就今日在房中写字,他还想着要买徽州的一方好墨,那墨润色极好,想来几百两银子也就下去了。
少年转了个身。
突然生起气来。
嫌他乱花银子就直说。
他能花,自也能挣得!
花点银子还要被管了不成?
越想越气。
他忒自坐起身,连靴子都不穿了,走下床来。
“少爷,可是要出恭?”
元安揉了揉眼,拿了烛盏过来。
沈千裕没回话,只是接过他的烛盏几步走到房中书台上。
上头,是日来家中账本。
账本旁,还有一方砚台,砚台中,墨已然用的差不多了。
“少爷这是要写字么?”元安道:“徽州那方墨还要过几日才到的。”
“不必了。”少年道:“把墨退了,就用寻常墨即可。”
他想了想,还是不爽快。
“屋里燃什么香,不要花银子的么?你给熄了,还有蜡烛,再灭两盏。”
元安拗不过他脾气,只好照办。
办完,少年这才舒服了。
他躺回床上,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府中日来开销明日给我一份,我要先看看。”
他虽没那心思,只是他心性是像来不愿输给旁人。
别说是管理庶务,就是管理整个府宅内外,那都是能的。
沈千裕自己宽慰自己,这才准备睡下。
只是刚刚挨着床沿,就听院外小厮连番敲门的动静。
“少爷,老徐头回来了,让你过去。”
前辈?
沈千裕脸上正色不少,赶紧穿戴齐整。
院外树下,老徐头还是一副老来精干的样子。
“我就几日不回府,你就蹦跶上了?”
沈千裕老实不少,乖乖站着。
这位老前辈,是父亲自京中请来,说是厨艺极好,可任掌勺一职。
年幼时,他不懂。
就区区掌勺,为何父亲要如此厚待?
直到有一日,他偷偷看到这老头,拿着一把开山大刀,直直劈开一颗巨树。
就是那时,他对那些话本子上的武林高手才分外感兴趣,所以姜虞拿刀那会子,才会如此想。
“前辈,父亲还没返家吗?我要去食百味当掌柜了,以后楼里就交给你了,想来父亲自是放心的。”
“食百味?”
沈千裕用力点头,眼神亮亮的,又巴拉巴拉说上了。
“对,就是前辈介绍的那位姑娘,这几日,晚辈同她合作,对她很是钦佩。”
提到姜虞,老徐头沟壑苍老的眼,深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