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一切尘埃落定,坐实了里正位置的李策并没有太多的欣喜,毕竟他前世接受过相关教育,对于人心有一定的把握,知道如何获得支持,结束后并没有太多的欢呼雀跃,而是与陈镇岳一起远离人群,朝村外走去。
“昨天夜里赶回来的,带着陈野、陈路一块回来的,俺听赵安平说赵二金也参与了,立马赶回来,还好来得及,不然让他当上村里可就要遭殃了。”陈镇岳解释道。
两人并肩而行。李策不过刚到他的肩膀处。
将陈镇岳显得格外高大,如同一个巨人。陈镇岳的身材放在前世也是格外突出的猛人级人物,一看就不简单。
事实上别看他这么大的块头,心思确极为缜密,以前李策调皮捣蛋都他负责施行,极少出错,再从他轻而易举将赵二金赶走就可以看出来,陈镇岳不简单。
“还回去吗?”李策问道。
陈镇岳去城中学武其实是李开泰安排,为得是给李策留下个能够保护的人,陈镇岳也不负所望,短短两年时间,将拳法技巧哦学了个遍,只不过寄回来的信件上并未将情况说明,所以李策也不知道他到底出师了没有。
陈镇岳摇了摇头,说道:“不回去,一会就守在你身边,你干啥俺就跟着干啥。”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神情很真挚,明明那么魁梧的身体确不给李策丝毫压迫感,反而像是一座能够遮风挡雨的大山,就这么矗立在自己身旁,默默守护一切。
李策听到这个回答,露出些许笑容。
两人沿着村外的溪水前行,多是李策问他在城里的情况,陈镇岳一一回答,所以李策了解到不少的信息。
“策哥儿,你变了好多,不像以前的你。”
两人脱了靴子,将脚伸入冰凉的溪水中,陈镇岳看着李策,神色凝重的说道。
李策有些诧异,快速回忆自己方才是否有说错话,思来想去好像没有什么破绽。
就在他还在自我怀疑的时候,陈镇岳缓缓说道:“以前的你,永远都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方才在台上的话你几乎是不可能说出来的,而且俺有问过赵雉姐,以前你所厌恶的书籍,现在每天都在看,这是好事。”
“老爷夫人不在时,俺就像赶着回来了,可惜武馆里那个老头不愿放我回来,就害怕你会自暴自弃,或者被其他人伤害,还好有雉姐照顾,虽然不知道你跟李家人达成什么协议,但是都是你的本事,以前总觉得东溪村很大,出去见了很多人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更大,宁池镇、永年县不过是这个天下的小小地方,教俺拳的那个老头,以前是北伐大军的,后来一只眼睛被流矢射中,就在城里开了武馆,他跟俺说了好多外面的世界,那时候才觉得自己的渺小。”陈镇岳继续说道,这些在他托人送回来的信里并未提到,李策对陈镇岳太了解,很多事他不会说,恐怕学艺过程并不那么简单,可能吃了更多的苦。
陈镇岳的那种感觉李策深有感受,前世他不过一个穷山村的孤儿,全靠乡亲接济,后来读了书才慢慢一步一步走出穷乡僻壤,走向大城市,时候后的他同样觉得周围的山好大,翻过几座山上的学也好大,但真正看到车水马龙,灯火通明的大都市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多渺小,在世上不过尘埃一般。
甚至,听着陈镇岳的话语,他的思绪飘回了从前,直到被陈镇岳几声呼唤才回过神来。
陈镇岳只有在李策面前才如此话多,在其他人面前,几乎是惜字如金,哪怕是打小收留他的九叔公也是沉默寡言。陈镇岳小时父母便相继离去,后来成了孤儿,加上他身材的问题,几乎村里人没人跟他玩。小李策是第一个愿意跟他玩且给他吃。有一次隔壁村的人欺负陈镇岳时,李策冲上去解围,但是不可避免的挨了一顿胖揍。
有过一起挨打的经历,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或许这就是长大吧。”陈镇岳感慨道,“小黑獭不再是爱玩的小孩,也开始挑起一些担子,但是在你真正长大之前,俺先帮你遮风挡雨。”
紧接着,他做了一个看似越界的动作,那只宽厚的大手,轻轻地揉了揉李策的头。
在外人看来,陈镇岳跟李家的下人差不多,李老爷李开泰不仅给他吃喝,还供他去城里学武,就是给李策铺路。
一个下人,敢摸主子的头?
在别处可是要被处罚的,但不管是原来的李策还是现在的李策都不反感这种动作,反而很享受。
这是亲昵的表现。
在李策眼中,陈镇岳不是下人,更是朋友也是家人,每一次惹祸,都是他主动站出来背锅,跟隔壁村打架也是他护着自己,更像一个哥哥,所以他不反感。
李策笑着骂道:“都是狗-娘-养的世道逼的,太多的人因为这个被上面的人压迫的世道而活不下去,才会铤而走险,走上绝路,当然我不会因此原谅他们,相反我最最痛恨这种人,求生的方法有多种,他们确选择了最傻-逼的一条路,一条将人变成野兽的路,所有我要让村里人,更多无辜的人避免受到这些人伤害。”
李策慷慨激昂,围绕家族长辈为中心的三字经频出,骂骂咧咧,将心中的那股不快一吐而出。
道德礼法将人与野兽区分开来,一旦整个天下的人都不守这些礼法,那将是一个文明的倒退。北边的游牧部落的入侵,中原王朝仍沉寂在自己的温柔乡,偏居一隅而安心享福,离灭亡不远,再加上盗贼日愈增多,一个王朝末期的景象昭然若揭。
一旦灭亡,那便是神州陆沉。
所以李策不得不为将来所考虑。
毕竟,东溪村位于江北,首当其冲,面临北边的铁骑。
到时候大举铁骑南下,震碎的不仅是江南大端王朝,更是东溪村来之不易的安逸世界。
陈镇岳仔细听着在他看来的豪言壮语,感觉像是自己弟弟在书上读了一些大道理,然后在自己长辈面前表现一般,很是自豪。
可是他不知道,李策所言的是真实的想法,也不是什么突发奇想,而是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框架,一个能够震撼到所有人的构想。
不过,对于李策的一切所思所想,陈镇岳一向都是支持,哪怕是多离经叛道,只要李策想,他就去实行。
两人比以前似乎不太一样,但又似乎没有变化。
正如那年,李策递过去的一块酥饼,自那以后,陈镇岳始终都会站在李策的身前,哪怕对面多少人。
那一年,李黑獭七岁,陈红熊九岁。
这一年,李策十五岁,陈镇岳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