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流云山师徒，陈时视线再度停留在狐头人身上，目光中犹豫迟疑相互交织。

“你这模样又是？”

狐头人闻言开口解释。

原来是这两日沐浴道观里散发出来的气机导致它修为大增，本到了化形这一步，却没想到气机被硬生掐断，至此化形停留在了脑袋上。

了解完前因后果，陈时哑然失笑。倒是不曾想过居然还有这么一档子事，于是让它放开心神，指尖挪出一点灵光沿着眉心注入。

少刻。

只见它毛发开始收缩，两只狐狸耳朵也逐渐发生变化。不一会儿一个模样精致的脸庞便呈现出来，五官位置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倒是个美人坯子，传统的狐妖描述不是没有根据。

初化人形的狐狸显然很是兴奋，摸着自己的小脸，东捏捏，西拍拍，好似玩具一般。

“咿呀咿呀！我变成人了？！”少女摸着自己小脸兴奋的跳起来。

“诶诶诶！我好可爱啊！像个白瓷娃娃！”她跑到水缸旁趴着往里面看。

陈时微笑看着对方的背影，忽然吹来的一阵微风撩动青丝，老树的叶子飒飒作响，自从老道士故去后清心观难得热闹。

“嘿嘿，我成功化形了，是不是也算清心观的弟子了？”小姑娘蹦跳着来到陈时身前，笑容灿烂的问起来。

弟子？

陈时面色疑惑。

见他脸色困惑，少女忽然鼓起腮帮子，琼鼻微微皱起：“当年不是说如果我成功化形就也是清心观的弟子么！你们说话不算数！”

经她这么一说，陈时还真从脑海里翻出了记忆。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当初也不过是和老道士闲谈时随口一提，倒没想到会真的有这么一天。

“算数，当然算数。”陈时笑呵呵的说，“不过如今师父已经仙逝，你就只能跟着我学一些微末本事，若愿意，我便是你的师兄了，如何？”

“好耶，好耶！我有师兄了！”她欢呼的叫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她骄傲的说。

陈时有些无奈，这小家伙儿未免太活泼了一些。

“既然如此，师兄便为你取个名字如何？”

“好啊好啊！”

陈时略作斟酌：“师父为我取号灵游，师父道号清心，不如你就叫灵心如何？既是名字也是道号，至于姓氏，若不妨与我同为陈姓如何？”

“陈灵心！好耶好耶！灵心也有名字了！”

这还真是……陈时有点遭不住她总这么大呼小叫，于是第一件事就教导她道观的规矩。

“清心观乃清修之地，不可大声喧哗。”

“知道啦！知道啦！”她更兴奋了。

陈时满头黑线，好似一击重拳打在棉花上。罢了罢了，过几日就会自己消停，一如当初刚刚上山的自己。

随后便带着陈灵心去了道观偏房。

打开房门，四散的灰尘扑面而来。

自从清心老道仙逝之后，陈时也变得慵懒，道观已经有些时日没打扫了。

目光瞥了一眼，陈时忽然计上心来，朝着陈灵心说道：“修道者应该有恒心，也要静得下心。你既然拜入观门，这日后打扫道观的活计便交由你了，可有异议？”

话音一出，活泼的灵心瞬间如同霜打了的茄子，目光幽幽的盯着陈时小声嘀咕起来。

“怎么？有问题？”

“有！现在退观还来得及么！”

陈时轻哼一声转身离开，顺带还紧闭了房门。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清心观当成什么地方了？何况刚到手的苦……师妹，怎么能说放走就放走。

于是站在屋外悠悠道：

“今天就先整理这间屋子，整理不完不许吃饭。另外告诉你这屋子也是你的卧房。”

清心老道仙逝后自己就是清心观的大家长，总要拿出一点点的威严出来。

陈时不自觉嘴角上钩，啧，这种指挥人的感觉还真是有点爽哦，怪不得老头子生前总喜欢指东指西。

……

黄昏，灵心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了房门，上下眼皮直打架，害得她还没出门就被门槛绊了一跤。

“臭师兄，坏师兄！居然封了我的修为！”

另一边陈时也已经准备好了饭食，瞧见走过来的灵心露出专业微笑，“打扫完了？快来吃饭吧。”

陈灵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心中苦水如泉涌，情绪彻底爆发：“臭师兄，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扭头就跑出了道观。

陈时也有些郁闷，手里的米饭都感觉不香了。大干了两口之后，感觉自己兴许真的可能大概差不多有点过分？

……

入夜，风息微凉。

白色影子从观门走进来，慢吞吞的爬上椅子，看了看眼前尚有余温的饭，又盯了盯光芒暗淡的房间，小口干起饭来。

不久她跳下椅子，正准备心满意足的回屋，却不料耳边传来声音。

“吃完把碗刷了。”

顿时，豆大的水珠从眼缝掉落，抱着碗盘冲进灶房。

房间里，陈时摩挲着手链，下一刻将剩余的善意点数注入，淡淡的光芒再度浮现，只是远没有此前那般强烈。

初次精炼不够纯熟，外溢过多实属浪费，第二次就不该如此了。

从灶房出来的陈灵心驻足屋门前，似乎受到了什么感召不由自主的挤进房间……

翌日，陈时睁开双眼看到的不是古币，而是毛茸茸的陈灵心。愣了一下微笑着梳理起毛发。

很快，陈灵心也逐渐苏醒，感受着大手的温暖不由得有些沉溺其中。

刚准备翻身就看到了陈时的脸，感觉就此烟消云散，同时迅速从他身上跳下来。

哼！

陈时也是无奈，只是问道：“我要下山，你要一起去么？”

“不要！臭师兄自己下山吧！”

看着对方的背影，陈时挠挠头。不久收拾好行当离开了清心观。

此行下山不为其他事，正是为了之后的碧波潭之行。虽说有流云山的邀请，但主导者依旧是大周官府，此番前去也是为了通个气报个名。

……

半个时辰后。

余良县城。

官邸门前。

头戴官帽的中年人迈着迅捷步伐亲自出门相迎，顿时让站在府门外的陈时受宠若惊。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余良县知县顾山海。

二人也是熟识，只是以往迎接的大多是清心老道，实在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清心道长的事本官深表遗憾。”

“无妨，家师已逝，勿多哀伤。”陈时直入正题，“小道此行前来是为碧波潭一事。”

碧波潭？

他有些迟疑：“可是此前……”

陈时面露歉意：“小道此前尚在闭关修行，观中师妹因故将差吏赶回，小道在这里替她道歉。”说着就要作揖行礼。

顾山海一把将他托住：“不妨，不妨。既是如此，本官自当引荐。”

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函，道：“此乃信令，小陈道长你尽可凭此信暂住宜信楼，除妖队伍不日就会出发！”

陈时接过信函道了声谢便转身径直离去。

看着渐行渐远地背影，顾山海一阵唏嘘。

刚进入府门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

“清心道长什么时候还有一个弟子了？还是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