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日，陈时都在府内小住。

一来，道观的香火就那么点儿，没有余钱让他肆意挥霍，哪怕是住店。

二来……戚采萱虽说冷了一些，模样却也算得上出众，嗯，养眼。

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清新的温暖顿时通过喉咙灌满全身。

味道也就还行，比清心观里老头子留下来的珍藏要逊色不少。

失算了，早知道随身带点茶叶了。

心头正念叨着，屋外忽然传来嗒嗒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直至屋门前。

砰砰！

房门两声轻响，紧接着传来卫兵的声音。

“道长，戚大人请您去书房，有事相商。”

看来是郡府的命令下来了，陈时如是想。

于是上前打开房门，朝着卫兵轻轻颔首，说了一声“请前面带路”便跟着对方脚步离开偏院。

途中，陈时忽然目光一瞥，瞧见从对面方向也有一名卫兵领着一人往相同方向。

还是个和尚。

见他朝自己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礼，陈时稍稍一愣旋即回礼。

两人前后穿过小径，抬头看到的便是书房。

此时戚采萱正站在屋檐下，见到两人到来，脸上露出飒爽笑容，快步走出来以礼相迎。

通过寒暄介绍，陈时得知眼前的和尚法号“静空”

“小僧静空见过灵游道长。”

陈时以礼回应。

相互认识之后，话题便直接步入正题。

没想到，开口便是一件令陈时震惊的事。

事情还得从几日前说起。

那日将陈时安顿到偏房，戚采萱便当即写了一封信函向郡府呈递，不料至今都没有回应。

要知道，武卫府内部传递消息都是通过自己培养的信鸽，这信鸽也不同寻常鸽子，本身就属于精怪的一种。

日行的路程同比超出寻常信鸽速度的三倍有余，按理说早就应该收到消息，然而结果却大相径庭。

“大人是怀疑信鸽被拦截了？”

“不是怀疑。”戚采萱脸色难堪地摇摇头，“此前我做了两手准备，一是信鸽，二是信兵。前者杳无音信，后者地尸体已经运回武卫府中。”

说至此处，三人脸色皆是变动。

“如此说来，余良县岂不是变成了孤县。”

房间内地氛围开始沉冷，这个消息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尤其对戚采萱而言，更是天大的灾祸。

刚上任没多久就闹出这种幺蛾子，若处理得当尚可，若处理出了纰漏，要么跟着一起葬身，要么事后被朝廷论罪。

做的好，没好处，毕竟本身就在她的管理范畴之内。

做的不好，呵……直接人首异处。

她将目光转向静空，问道：“禅师可有新发现？”

和尚点点头，从衣袖拿出一块破玉说道：“大人让小僧调查虎妖一案，已经有了眉目。这是从伥鬼身上夺来的玉佩，根据气机追寻，或许能找到位置。”

追寻气机？

这我熟啊！

戚采萱也知道这一点，目光不自觉转向陈时。

“小道懂些追寻之法，不过这玉佩由伥鬼佩戴，追寻虎妖是否……”

“道长有所不知。”和尚接过话匣子，“这玉佩乃是特制，多用于定位，想那虎妖多半也是修炼不到家，才需要此物为引。”

话已至此，不再多言。

接过破碎玉佩，真气在体内流转，双目灵光一闪，视野之内顿时发生变化。

少刻。

吐出一个字。

“西！”

……

不久。

两道流光从余良城飞出。

陈时手中攥着玉佩，视线不时向身后瞥去。

临行之前，戚采萱特地将他留下交代两句。这才知道当初碧波潭之行，静空和尚应该同行，最终没来恐怕是已经发现些许端倪。

引而不发，不知心中打着什么算盘。

“戚大人是不是叮嘱让道长小心着点儿小僧？”

“禅师何出此言？”

静空和尚笑笑：“你不说，小僧也知晓。”

似乎早就看穿想法一般，开始侃侃而谈。

“道长可曾听说过静夜寺？”

静夜寺？

陈时心底微动。

静夜寺之名天下闻名，自然听说过。

传言大周先帝在世时，请先朝国师算过一卦，洞察天景星象得出西有星祸，源在佛光。

此言一出，整个大周寺庙顿时惊如雷动，不少得道高僧纷纷进京谏言。

进京面圣颇有成效，先帝下令逐一审察寺庙，兜兜转转调查一圈，矛头最终落在了一个偏远小寺里，而这个寺庙正是静夜寺。

不久便有禁令颁布，命寺庙僧人不得踏出县地一步，并派暗卫加以监视，以查不法。

听他语气，这和尚恐怕和静夜寺多少有点关系……可是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好奇……呵，自打有了黑猴，这辈子他都不敢再轻易好奇了。

于是果断摇头：“不想听说。”

静空和尚念了句佛号，刚要微笑着继续往下说，忽然发现无话可接。

目光不由看向他，眼神充满奇异。

接下来，陈时就会知道一个和尚的逆反心理将会有多么坚定。

只听他没话找话的继续往下说：“小僧正是静夜寺的僧侣。”

陈时闻言斜眼瞧他，眼神里满满都是‘道爷我问你了么’的意味。

静空和尚哈哈大笑：“道长当真是个妙人。”

陈时黑着脸没搭理他，只想照他脑袋上来一棒槌，再给他加个倍。

不过话说回来……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静夜寺竟然是在余良县内。

“如今道长知道戚大人为何提防小僧了吧。”

陈时瘪瘪嘴顺着回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静空和尚笑着轻轻摇头。

“世人只知道星卦的前一部分，而不知后一部分。皇庭视如恶疾，却又不得亲手灭之。不仅不能灭，反而需要日夜供养。道长觉得谁更惨？”

陈时闻言哑然。

这话可不好乱接，自己上一句已经算犯了忌讳，再聊下去非得给自己聊进去不可。

但对于星卦的后一部分，心中也有猜测。无非是有利于皇庭，至于如何有利，也不好妄加揣测。

聊天的功夫，两人就到了此行目的地。

目光下落。

视野中是一处陡峭的山峰，悬崖峭壁还有冷风吹袭，一看便知是处绝地。

没有外人时时骚扰，倒是个躲藏的绝佳之地。

“就是这里？”

静空和尚抬手就是一字金文。

双手合十再度撑开，掌心浮现道道金光。

好似一碗金钵，金光所过之处飞禽走兽顷刻遁走。

望着断壁绝崖，陈时眉心不由拧成一团，总觉得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抛出的六枚宝钱散落各处，灵线暗中相互勾连，布成了一张大网，静等着猎物入瓮。

不久。

沉闷的声音从山林中传出，音浪穿云破空直达顶峰，挂在上面的云彩也被震散许多，天空一下子变得晴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