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十一月初一，秦锋带领队伍巡视同州城，发现本地大小官员们尽职尽责，无人贪污赈灾钱粮。

十一月初八，巡视蒲城县，官员们尽职尽责，无人贪污。

十一月十五，巡视白水县，官员们尽职尽责，无人贪污。

……

西北地区的官员们，全都变的公正廉洁、两袖清风了？

非也。

官员们不是变了，而是怕了。

秦锋负责巡视灾情，并在华州大开杀戒的消息，如旋风一般迅速传遍了西北各地，大小官员们得知之后，个个吓的毛骨悚然，整宿整宿做噩梦，而且都是掉脑袋的梦！

于是乎，正准备贪污赈灾钱粮的，立刻将爪子缩了回来，已经贪污了的，则全部吐出来，生怕步了华州知州—丁不群的后尘。

与此同时，‘玉面人屠’的绰号更加响亮了，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即便如此，秦锋仍不放心，于是将手下亲兵们化整为零，换上普通百姓的服饰，乔装成各种职业，分散到各府、州、县，监视大小官员们的一举一动。

一旦发现有官员贪污钱粮，或者不尽职尽责，立刻亲往调查，若是为真，严惩不贷！

另外吗，秦锋给亲兵们下了一道命令：在各州、县收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而后全部送到蓝田县—天威军大营中安置。

这些孤儿，以后会有大用！

……

十一月二十二，晴。

黄昏时分，秦锋带着五十多名亲兵，化妆成普通的行脚商队，来到了耀州—富平县境内的金粟山附近。

眼看着天色将晚，队伍准备停下休息。

十一月底，天气已经非常寒冷了，若是野外扎营，未免太受罪了一些，最好找个客栈住下来。

可是金粟山一带比较偏僻，根本没有客栈，只找到一个人口不足五十户的小村子，村子里房屋有限，不足以接纳秦锋一行人马。

“诸位客人，金粟山脚下有一座重阳观，房屋又多、面积又大，足够让你们歇脚的。”

“重阳观？”

“没错，观主叫青虚子道长，是个大好人，除了算卦不灵验，别的方面没的说，一定会接纳你们一行人的。”

“如此多谢了！”

……

在热心村民的指点下，秦锋一行人很快找到了重阳观。

重阳观面积不小，山门、真武殿、护法殿、老君阁、藏经室……一应俱全，就是建筑物老化严重，很多地方的墙皮都脱落了，一派衰落景象。

敲打门环，很快出来一名老道士，大约五十岁出头，中等身材，须发花白，穿着一件破旧的深蓝色八卦道袍，上面小补丁摞着大补丁，但是浆洗的很干净。

“无量天尊，贫道青虚子，诸位施主有何贵干？”

“道长有礼了，我们是行脚商人，准备到富平县城去，路过贵宝地，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一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无量天尊，修道者与人方便，既是与己方便，诸位若不嫌小观破旧寒酸，借宿一晚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嘛，小观内实在贫困，无力为诸位施主安排斋饭，还请见谅！”

“我们带着粮米和干粮，可以自行解决吃饭问题，不劳道长费心！”

“既然如此，诸位施主请随贫道进门吧！”

……

果然和村民们说的一样，青虚子是个热情好客的大好人，当既答应了借宿的事情，并将一行人领进了道观，安排住在东侧的护法殿、慈航殿、三官殿当中。

而在安排住宿之时，秦锋发现道观里还有二十多个身材瘦小、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坐在真武殿前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饭菜很是寒酸，只有黑乎乎的杂面饼子、野菜汤，而且数量不多，孩子们根本吃不饱。

“道长，这些孩子是？”

“哎，都是一些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被迫四处流浪的孤儿，贫道见他们可怜，便收养在道观当中，可惜贫道无能，连顿饱饭都提供不起，让孩子们受苦了！”

“道长一片善心，让人钦佩至极……来人，生火做饭，多做一些，让这些孩子跟着一起吃，务必吃饱！”

“诺！”

队伍里带着不少粮食、腊肉、蔬菜，亲兵们一起动手，很快就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而后请青虚子和孩子们一起享用，后者连连道谢。

趁着一起吃饭的机会，秦锋和青虚子道长闲谈起来，弄清了重阳观衰败的原因。

原来青虚子的师父叫做纯阳子，是重阳观的上一任观主，修行多年、道行精深，炼丹、画符、驱邪、算卦、看风水……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方圆百里内的百姓，都来重阳观上香、算卦，人气颇盛，香火钱也多。

后来纯阳子道长羽化登仙，青虚子接任观主，情况发生了变化。

青虚子六岁出家，跟着师父苦修了数十年，各种占卜书籍看了无数，可不知为什么，算卦就是不准。

附近村民成亲，请青虚子挑个黄道吉日，结果那天是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将一对新人和宾客们全淋成了落汤鸡！

村民盖房子、上大梁，请青虚子挑个黄道吉日，结果上梁不成，还掉下来砸伤了好几个人。

村民遇到了疑难，请青虚子算个卦，测一测吉凶祸福，结果是十卦九不灵，坑人坑到家。

……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久而久之，附近的村民都不来算卦了，不算卦就没有香火钱，再加上灾荒和战乱，重阳观很快便衰落下来，别的道士忍受不了苦日子，纷纷另谋出路，只剩下青虚子一人。

好在青虚子比较勤劳，在道观附近开垦了十几亩山地，种上庄稼和蔬菜，自给自足，乐得清贫度日。

………

听完青虚子的讲述，秦锋顿时来了兴致，吃完饭之后，拉着前者给自己算一卦，看看是不是真的不灵。

“无量天尊，贫道算卦从来不灵，岂敢给施主算命！”

“闲来无事，算一卦又有何妨！”

“万万不可，贫道霉运缠身，万一牵连了施主，那就是大罪过了！”

……

青虚子死活不肯算卦，无奈之下，秦锋决定换个方式，玩个小游戏。

从荷包里逃出一枚金币，比平常钱币大了一倍有余，通体黄灿灿的，正面刻着‘天下归一’四个篆文，背面则是一条盘龙图案。

这是秦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命工匠们特别铸造的金币，用来祭祀天地之用，数量极少，流传下来的就更少了。

天威军入京擒王，和女真人打仗之时，缴获了很多战利品，其中就有这枚天下归一金币，被秦锋偶然发现，于是收藏了起来。

秦锋对玄学略有兴趣，有时来了兴致，就会用这枚金币算一卦，结果是十次九不灵。

现在吗，一个算卦不准的道士，加上一枚算卦不准的金币，二者加在一起又会如何呢？

游戏很简单，秦锋负责抛金币，青虚子负责猜正反面。

“嗖……啪……正面反面？”

“正面！”

“错了，是反面……再猜一次，正面反面？”

“嗯，反面？”

“哈哈，又错了，这次是正面！”

秦锋抛了十二次，青虚子猜了十二次，错了十二次。

如此结果，着实有点不可思议。

金币抛向空中，落下来正反面的几率各占一半，猜对错的几率同样是一半。

青虚子却一次都没有猜对，只能说他真是霉运缠身，卦卦不灵，难怪村民们都不找他算卦了呢！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秦锋一行人洗漱干净，用过早饭之后，起身离开了重阳观，前往富平县城。

青虚子送出山门，而后回来收拾一下卫生，结果在秦锋昨晚休息的慈航殿的桌案上，看到了整整八枚大银元宝，都是五十两重的，共计四百两。

桌案上还有八个字：捐赠香火，聊表寸心！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好人，大好人啊！！”

青虚子先是呆愣片刻，而后将八枚金元宝收好，并对着秦锋等人离开的方向不断念诵着，同时想起了一件往事。

记得自己小时候，师父纯阳子给自己看过相，还批了生辰八字，结果说自己是：额无主骨、眼无守睛、鼻无梁柱、脚无天根、背无三甲、腹无三壬，会一生霉运不断，诸事不顺。

不过嘛，自己的相貌虽然不好，生辰八字上却有转机，说是五十岁以后有一个大富大贵、名扬天下的机会，前提是得遇到一位贵人！

贵不可言！

今年自己刚好五十岁，莫非时来运转，要大富大贵了，昨晚借宿的那位青年，便是自己的命中贵人？

不好说，不好说。

不过有了这四百两银子，足够自己和孩子们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无量天尊，功德无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