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余晖的思考。
“叔叔没有给我准备午饭!”
余晖顺着声音看过去,声音来源于跟他隔着一条长桌的位置,那边的一个小女孩高高举起手来,神色带着几乎扭曲的兴奋。
女孩直直看向食堂门口,卢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了,看去跟个尽职的门卫一样。
“怎么可能!我明明点过数了, 不可能少一份饭!”
小女孩所在的长桌旁,一个年轻男人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他急躁地拽着自己长桌旁的一个个孩子离开座位,手忙脚乱地仔细检查着每个孩子的食物。
“一定是谁藏起来了!或者是有人偷偷拿走了!”男人神色惊恐地大吼大叫,“有人要害我!”
卢安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伸出大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臂,把他的双手压在背后钳制了起来,完全无视了男人的解释和哀求。
男人奋力挣扎着,但卢安的身体纹丝不动,手掌如同铁钳一样稳定。他用那始终缓慢的语调说道:“你没有做好自己的工作,让无辜的孩子挨饿。你要为自己犯的错接受惩罚。”
“不,不!放过我,我不会再犯错了!”男人惊慌失措地尖叫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失控了似的胡乱转动着,却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卢安押着跌跌撞撞往食堂外走去。
“你举报有功,帮我们找到了不能尽到职责的员工,你会受到嘉奖。”卢安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出声举报的小女孩,神色死板地说道,“跟我来。”
小女孩神色狂喜地跟在卢安身后,一双白该是天真纯洁的眼睛瞪得老大,目光里带着紧张兮兮的期盼和狂热坚决的狠辣,让她看起来不像个小孩,倒像个孤注一掷的疯狂赌徒。
几乎所有孩子都看向那边,看着女孩的眼神充满了羡慕乃至嫉妒,像是在看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余晖甚至能从中读到一丝期盼,那种赤裸裸的希望别人失败的期望。
“看男人那么害怕的模样, 看来惩罚很严重。”余晖收回目光, “孩子举报有奖,看来绝不能随便相信这些孩子了,毕竟利益动人心。”
这样想着,他抬手敲了敲长桌,扮演好一个不近人情的监督者角色,轻咳一声道:“认真吃饭!”
孩子们恋恋不舍地转过头来,默不作声地低头继续往嘴里死命地塞着食物,看得余晖有些胃疼。那个卷发男孩转过头来,神色带着深深的嫉妒和不满,然后他斜眼瞥了余晖一眼,这才低头老实吃饭。
“小伙子很特别嘛,我记住你了。”余晖看了卷发男孩一眼,百无聊赖地盘着口袋里的小鬼。
坐在旁边长桌旁的中年男护工深深叹了口气,他的脸色蜡黄,神色沧桑而疲惫,眼睛下面有泛着青色的眼袋,看去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他的面前也没有吃的。
余晖眨了眨眼睛,在口袋里翻出一块被纸包着的老鼠肉递了过去。
男人惊讶地看着余晖,然后眼睛盯在肉就移不开了。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老鼠肉, 闻了闻后狼吞虎咽地咬了好几口,眼圈变得有些湿润了。
“老哥,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余晖趁机拉近关系。
“唉,七天了吧。”男人擦了擦眼角,因为嘴里塞满了肉,说话含含糊糊的,只能勉强听懂。男人把吃了一半的肉仔细包好放进口袋的最深层,神色变得有些羞惭。
“抱歉,我很久没吃过肉了。”他说道,“小伙子,你是今天新来的吧,新面孔。”
“没错,老哥你在这工作这么些天了,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吗?”余晖神色好奇地问道,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
男人下打量了余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他犯了错,在这里,不管是护工还是孩子,犯了错就要受惩罚。至于惩罚是什么……”
他的神色变得十分惊恐:“没人知道是什么,但是啊,那些受罚后回来的护工要么跟生了场大病似的,有的变得麻木不仁,有的变得疯疯癫癫的,要么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而那些受罚的孩子,我再也没见到他们回来过了。”
“唉,这地方就是个地狱,进来了就出不去了。”男人小声大吐苦水,“当初要不是听到孩子的笑声,以为这里是个什么好地方,我怎么会走进来……都是鲁莽惹的祸啊,外面虽然也有怪物,但怎么也比这里好。”
余晖一脸赞同地点头,然后道:“老哥,我刚开始工作,有好多忌讳都不太清楚,毕竟工作安排写得并不详细……你能跟我说说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这才用几乎难以听到的音量说道:“你就记着别犯错,给孩子树立好榜样。比如说一定要守时,别破坏公物……”
“准备食物时宁肯多准备一份,大不了我们自己吃掉多出来的,也千万别少了一份,后果你刚才已经看到了。”
“做游戏时尽量别输,哪怕不赢也别输,输了是要受惩罚的,那些孩子就是魔鬼。当然,一旦你输了,千万别赖账,赖账就是犯错了,事态就扩大了……”
“我就喜欢做游戏,从来没输过。”余晖默默把这些话记在心里,面一本正经地道。
“希望如此吧。”男人叹了口气,显然并不相信,“至于晚,别弄出大动静,努力活下去吧……”
说完,他看了眼时间,然后拍手示意孩子们时间到了。
“晚要尽力活下去,也就是说很危险咯。”余晖也拍了拍手,学着老哥的样子挨个检查每个孩子的食盒。所有孩子都吃完了自己的食物,甚至连食盒里的残渣都被认真舔干净了。
“不浪费粮食,好习惯。”余晖满意点头,然后带着孩子们前往宿舍午睡。
孩子们的宿舍在三楼,一个宿舍里摆着两排下两层的铁架床,床铺紧紧靠在一起,面放着些旧铺盖。余晖数了数,正好有二十四个床铺。
孩子们乖乖床,铁板床吱嘎作响。在时间来到十二点之时,所有孩子都紧紧闭了眼睛,只余下此起彼伏的细微呼吸声。
余晖又一次数了数人数,有五个床铺空着,剩下的十九个床铺都有人,但他怎么也分不清那个多出来的孩子在哪里。
他静静坐在宿舍门口的椅子,打着哈欠盯着午睡的孩子们。
“十七点的自由活动,也就是做游戏时间,看来要尤其重视一下了。”余晖揉着杨光的脸蛋和大熊的脑袋思考着,“不过,要怎么让孩子们满意,让我升职到下个区域?这些熊孩子也不像是会一致喜欢我的样子。”
尤其是那个卷发男孩,一看就是个刺头。
“还有晚的危险……看来要更主动一些了。”余晖眯着眼睛,恨不得直接掀桌不干了。
“如果我炒了老板的鱿鱼,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他思维发散地想,“不,打工人应该更有进心一些,比如篡了老板的位,让老板卷铺盖滚蛋……”
午睡时间缓缓过去了,这次没有什么意外出现。到了十三点,余晖拍手叫醒孩子们,带着他们去往二楼的教室。
二楼就像个小型的学校,走廊里贴着花花绿绿的图画。教室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课桌,讲台的老师一板一眼,跟卢安一样死板僵硬,像是木头人。
“用这些玩意儿当老师,真的有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吗?”
余晖好笑地心想着,随后摇了摇头。
趁着孩子们课的机会,他得抓紧时间好好探索一下这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