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余晖和小鬼说着话的工夫,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尖锐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中回声阵阵,似乎引得周围的地面和墙壁都在震动。
余晖揉了揉耳朵,感觉耳膜都被刺得嗡嗡作响。
他听出这个声音绝对是属于百合无疑。
“栀子在干什么?”他皱了皱眉,拎着刀沿着原路返回。转眼间,他追着铃兰跑出了很远,但百合的尖叫声足够让整个超市的人都听到了。
“余晖,我还是觉得栀子有点问题哎。”小鬼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昨天她肯定是发现我了,她还搁那儿笑呢,把我吓了一大跳……”
余晖快步赶着路,闻言抬手挠了下耳后的头发,笑呵呵地说:“她的问题不在这里,在我们解决超市的事情之前,她都是可以信任的。”
“也就是说她果然有问题是吧!”小鬼在口袋里蹦了个高,委委屈屈地说道,“你还骗我说她没问题来着……”
“有吗?我不记得了。”余晖随口搪塞道。
“我信你个鬼!”小鬼的嘴角抽了抽。
“嘘——”余晖忽然把左手食指竖在唇前,微微眯起了眼睛。远远的,他听到了货架后方的交战声,还有含笑那疯狂的笑声。
余晖放轻脚步靠近过去,用货架遮挡着自己的身体,像个蓄势待发要进行捕猎的大猫。
透过货架上狭窄的间隙,他依稀可以看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而解锋竟然处于下风。
身形纤瘦的含笑灵活地绕着解锋转着圈,时而扑上前去持刀攻击,锋利的刀子在她手中像是拥有了生命,总是能从让人防不胜防的角度袭来。一击不中则立刻后跳,动作毫不拖泥带水,看上去是个技艺娴熟的刺客。
面对含笑的攻击,解锋的身形却显得有些笨重了。他面色严肃地挪动着脚步,一时间只能被动防守,身上还多了好几个血淋淋的口子,尤其是那张看起来十分稚嫩的圆脸上更是交叉着两道伤痕。
“这个含笑有点东西。”余晖鬼鬼祟祟地把眼睛凑近货架的缝隙,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看着含笑娴熟的用刀手法,他看得有些眼热。
盯着自己手里的杀猪刀,余晖有心想学着含笑耍一个花活,但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个诱人的念头,他目前还不想跟自己的手指说拜拜。
哎呀,你在关注什么呢,快帮忙啊!】小鬼从口袋里探出半个身子来,看得移不开眼睛,像是在观看一场刺激无比的动作电影,全身都在使劲给解锋加油。
偷袭她,对,偷袭!】小鬼拎出妹妹的黑发,像是举着一把黑色的小伞。
余晖啧了一声,接过这撮头发激活了它,眯眼看着头发像是灵动的黑蛇一般沿着地面攀爬过去。
他也没闲着,趁着含笑背对着自己的间隙,抄着杀猪刀就冲了出去。没等到含笑回身防备,他抡圆了胳膊把杀猪刀向着含笑扔了出去。
飞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白森森的弧线,含笑侧了下身子,轻描淡写地躲了过去。刀子去势不止地向前飞去,差点钉在解锋的肚子上。
“兄弟你到底是哪边的啊……”解锋满脸冷汗地瞥了眼扎进自己身旁的木质货架里的杀猪刀,狠狠抽了口冷气。黑色的刀柄还在微微颤动着,看得他心惊胆战的。
“哎呀,失误。”余晖不是很靠谱地说道。在挥出杀猪刀后,他动作没停,左手像扔链球一样甩着熊脑袋狠狠砸向含笑的肩膀。
含笑一脸鄙夷地向右闪过去,动作如体操一般优雅而灵动。可惜帅不过三秒,她一脚踩在了余晖布置的头发附近,被一撮黑乎乎的长发缠住了脚踝,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什么东西……”含笑骂了一句,手里的刀子瞬间换了个方向,向着脚下的长发切割过去。
余晖怎么会给她机会,他趁势而上,手中的熊脑袋挥出了呜呜的风声,“嘭”的一声正中含笑的额头。
含笑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身体向着左侧歪倒过去。熊脑袋像个皮球一样弹了回来,满是血丝的眼睛翻着白眼,长长的舌头软塌塌地从嘴角垂落下来。
“bingo!”余晖瞪大眼睛笑嘻嘻地说。
解锋也没有闲着,他趁机欺身而上,一脚踢飞了含笑手中的刀子。更多的黑发攀附而来,把含笑捆得结结实实。
含笑使劲晃了晃脑袋,这才清醒过来。察觉到自己已经身陷绝境后,她并没有流露出丝毫恐惧之色,脸上还是那副嘲讽的表情。
“两个大男人围攻一个弱女子,真是不讲武德。”她吹了吹遮挡住眼睛的发丝,冷笑着说道,“呵呵,是牵牛和仙人掌把我们的身份说出去的么?早知道我就提前杀掉他们了。”
解锋摸着自己脸上的伤口轻嘶了一声,他可不觉得这是位弱女子。
“果然,你们的关系不好?”余晖也没急着解决含笑,只是像老朋友闲聊似的说道,“休息室里那副照片是你们挂上去的吧?”
“是我放在那里的。”含笑咯咯笑起来,笑声越来越肆意,“我本来以为你们能早些杀掉那两个家伙呢,结果白期待了一场。喂喂,告诉我,他们死了吗?”
“被我们杀了。”余晖笑眯眯地说。
“哈哈,好玩,太好玩了。”含笑笑得更剧烈了,全身都在随着笑声而颤动着,“一想到要跟他们俩一起拥有水仙,我就觉得恶心得想吐,哈哈哈……”
“但事实上,我觉得你才是那个爱得最潦草的人呢。”余晖歪了下脑袋,一脸认真地说道。
含笑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恶狠狠地瞪着余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般,冷声说道:“你说什么?你懂什么!”
“至少,从你们送出的礼物来看,你确实是那个最不上心的人。”余晖蹲下身来,一手托腮,聊家常一样说道,“我想,送出那张人脸作为礼物的是你吧。”
按照他的分析和推测,第一次出现的鬼是铃兰,解锋亲眼目睹了她的身影,她送出了用头发绣成的情书。第二个手掌雕刻成的玫瑰花束应该是百合的手笔,因为她那时对水仙受伤的手尤其在意。
第三个五官插花应该是茉莉制作的,她有意无意地把这插花在冷库里摆在了最好看的角度。超市里的众人聚集在一起那晚,目睹的那个大开杀戒的鬼应当就是她。
第四个礼物人脸应当就是含笑送出的,虽然没人目睹。第五个礼物人皮大衣来自牵牛,那晚风信子二人目睹了他的身影,加上受害人被绳子吊死的死法都证明了这一点。
第六个礼物骨头花束显然是月见草的手笔,凌霄留下了这个信息指证了他。最后一晚的雕塑属于仙人掌,这是余晖亲眼看见的。
“那张人脸面具,真的是那些礼物中最肤浅,最丑陋也最没有艺术价值的呢。”余晖笑容满面地说着杀人诛心的话,“你看,牵牛的人皮大衣和仙人掌的维纳斯雕塑,虽然没有什么创意,但都凝聚着他们朴素的热情和深沉的爱意啊。”
他一脸正经地讨论着艺术的话题,听得解锋在一旁不自在地走来走去。栀子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近处,她身上一滴血都没沾上,只是头发稍微有些乱。
“闭嘴!你什么都不懂!”含笑此时彻底失去了从容,像个疯婆子似的破口大骂着。在被余晖无情地质疑了自己的爱、审美和艺术感之后,她显得有些神志恍惚了。
“他们早就该死了,水仙是我的……”
“别急,你也要死了。”余晖眨了下眼睛,一脸纯善地说着。
“啊,是了,我们会跟水仙一起去到死亡那永恒的温暖怀抱。”含笑又狂妄地笑起来,“我会在死亡中等着你们!”
“啧啧,这样就不好玩了。”余晖缓缓站起身来,瞅了眼解锋道,“她是你的。”如非必要,现在他懒得动手,毕竟很没趣。
“啊?”解锋不太情愿地走过来,低头俯视着含笑,圆脸皱成了包子。
余晖这时候已经转到了货架后方,看着栀子道:“你在搞什么,让百合发出那么大的动静?”
“哎呀,谁能想到她临死前拼命尖叫,失误失误……”栀子一脸不好意思地挠着脸颊,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毕竟我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真的!”
两句话的工夫,解锋已经从货架后绕了过来,含笑已经没了动静。他深吸口气,抬手捂了下脑门。虽然明知道他们都是鬼,但杀死他们的感觉跟杀人无异,总归是很考验人的心态的。
“呼,我怎么觉得不对劲。”解锋深呼吸着说道,“含笑到死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难道我们忽略了什么吗?”
“谁知道。”余晖扭头远远看了眼含笑的尸体,收回了妹妹的头发,正色道,“接下来我们要分开寻找水仙了。到处都没看到月见草,恐怕他现在正跟水仙在一起。百合的叫声肯定引起了他的警惕,我们要抓紧时间,免得被他发现不对,狗急跳墙杀死水仙。”
“一般情况下他绝不会这样做,可一旦被他发现其他鬼都死了,他就必定会杀水仙。因为水仙一死,月见草就能化身成鬼肆无忌惮地杀人了。记住,保护水仙是第一要务,打不过月见草可以喊人。”
“明白。”解锋和栀子对视一眼,然后各自选了个方向散开了。
余晖默默走向超市深处,深处的灯光更加稀少和黯淡,背后的灯光为他铺陈着脚下的路,像是在送他远行。
……
黑漆漆的仓库里,水仙正持着手电筒快步向外走去。月见草背着手跟在她身旁,总是冷冰冰的神色此时竟是显得有些柔和。
“刚才的尖叫声你听到了吧?百合她是出什么事了吗?”水仙咬着嘴唇一脸担忧地说道,“我们快些去看看吧。”
说着,她使劲把仓库的大门推开一条缝儿,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扫视着走廊内的情况。
“安全!”她用力推开门当先走了出去,面带鼓励地望着脚步磨磨蹭蹭的月见草。
“百合应该是出事了。”月见草点点头,微微垂下了眼帘,“这是最后一天了,也是所有人最绝望和疯狂的时候。外面那些家伙或许会上演一场互相残杀的戏码,现在很危险。”
“我们就在仓库里藏着不好吗?你跟我,我们两个一起。”他侧着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水仙的脸颊,昏暗的光线和微微反光的眼镜片掩盖了他的神色。
“我还是想去看看,毕竟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水仙清丽绝伦的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哪怕我们平安躲藏到晚上,也不过是死而已。”
说着,她迈步向着走廊外而去,手中死死捏着一根被磨得尖锐的长棍,捏得发白的指节却反映出了她心里的不安。
“不一样啊,谁不想活得长久一些呢?哪怕只是几个小时。”月见草紧随其后,距离近得几乎能吹动水仙那飘逸的长发,“如果被人杀死的话,那也太难堪了。”
感受到月见草近在咫尺的呼吸,水仙的脸色变了变,默默加快了速度,走出了走廊,踏入了一排排货架之间。
月见草眯起了眼睛,鼻子微微动了动,嗅到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这不是死一两个人会有的气味。
“那个,我觉得有些不安……”水仙小声说道。
“是啊,所以我们还是回去藏着吧。只有你和我,我们两个……”月见草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水仙那窈窕的背影,神色渐渐染上了痴迷,“你知道我期待这一刻多久了吗?”
他缓缓抬起双手,慢慢慢慢地伸向了水仙那白天鹅般纤细白皙的脖颈,向来冷静自持的眼中带上了一抹疯狂。
“你……为什么要期待……”水仙的声音有些发闷。
“当然是……”月见草的两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就要抓住水仙的脖子了。
哐当——
一只从货架间飞出来的铁锅正正砸在月见草的左脸上,把他扇得踉跄着身子撞翻了右边的货架。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超市中再度回荡起一阵巨响。
“啊!”水仙扭过头来尖叫了一声,一时间呆在了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余晖从铁锅飞来的位置快步跑过来,神色兴奋地道:“惊喜!”
他一把夺过水仙手中的尖锐长棍,排除掉不安定因素的同时,竖着棍子尖端直直插向歪倒在货架上的月见草。
月见草险之又险地翻滚着躲开,却没能闪开随之而来的熊脑袋。但他反应很快地抬起双手死死捧住了熊脑袋,把它狠狠地抛向了远处。
“水仙快跑!他疯了!”月见草抽空大喊道,连滚带爬地避开了余晖紧随其后的尖刀。
“哎?哎?”水仙一脸懵地后退了两步,呆滞得如同小鬼在世。
余晖呲牙笑着欺身而上,笑得像个丰收的屠夫,手里的杀猪刀胡乱挥舞着,每一刀都带着想把人砍瓜切菜的决心。月见草则是狼狈地躲闪着,连口袋里的武器都没时间取,时不时还要留神躲开地上用黑发布置的陷阱。
两个人一追一躲,很快扑倒在一起翻翻滚滚。月见草死命地捏着余晖持刀的手腕,一条腿扣住了余晖的腰,想把他掀翻到身下。余晖则是用空余的左手使劲绞着月见草的脖子,双脚在地上乱蹬,死死压在月见草身上。
两个平时都是靠脑子混的人此时动起手来,生死搏杀的场面滑稽得如同菜鸡互啄。
“你们不要再打了啊!”水仙猛然回过神来,手足无措地尖叫起来。
靠着小鬼操控着妹妹的头发作弊,余晖成功勒住了月见草的脖子,死死绞着他不放手。他刚才都差点要动嘴咬人了,至于水仙的话他自然是充耳不闻。
月见草被勒得缺氧,双手死死抓着余晖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两条腿胡乱地踢打着。
“你……你们停下!”水仙急忙凑过来想要拉架,却被月见草本能的蹬腿踹翻在地,还晕乎乎地滚了两圈。
“他是鬼!”余晖憋着气挤出一句话。
水仙摸着自己被踹疼的腹部,漂亮的眼睛里盈着一层泪光。在听到余晖的话后,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一副没有主见的迷茫样子。
余晖只顾得死命勒住月见草的脖子,哪怕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渐渐麻木起来也没有丝毫松懈。月见草的挣扎越来越微弱,最后,他的双腿猛然伸直,身体也松软下来。
余晖没有马上松开手,而是继续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到感觉手臂失去了知觉,这才松开了手。与此同时,他右手的杀猪刀狠狠扎进了月见草的太阳穴,补了一刀狠的之后,这才气喘吁吁地爬了起来。
他踱了几步,感觉自己全身都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着。
他猛地瞪向水仙,吓得水仙蹬蹬后退了好几步,靠在货架上警惕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