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一点儿,张俊良就死在了自己的手里,最后一秒钟,顾冷终于战胜理智,选择了逃跑。
他一路狂奔,从江边一路窜逃到了城市中心,在马路上横冲直撞。
夜晚高峰期的城市车水马龙,人影流动,被顾冷这么一通乱闯,原本有序行驶的车辆乱了节奏,行驶过快的车辆一头栽进了人行道,惊得街上的大人孩子一片尖叫。
车主冲外大骂着,打转方向盘倒车离去,前面熙来攘往的人行道上又发出一片惊叫,顾冷就像只过街老鼠,抱着头在人群中流窜。
他的视野中,一切变得灰暗,唯有人体呈现红色,那是一具具盛满血液的容器,越是靠近容器,他就越发饥饿,身体里的兽性愈发暴躁,肌肉止不住地抽搐。
“变态——”
突然有女人的声音尖叫了起来。
顾冷知道是在说自己,只是现在的他分不清男女,眼里都是流淌着鲜红血液的人体,看见人就忍不住想要杀戮。
女人的一声尖叫引起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所有的目光齐聚在了顾冷的身上。
女人满脸害怕,指着他又大叫道:“他刚才摸我。”
“咦——”周围发出一阵欷吁,显然是吃惊又无语。
旁边的女人们看见有变态,全部立马躲得远远的,嘴里怒骂道:“死变态,怎么会有这种人?”
“别让他跑了,必须报案。”一名男人赶紧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一位手提购物袋的中年阿姨恼羞成怒,指责道:“你这么大一小伙,干什么不好,干这种事儿?你说你,长得高高大大的,找个对象又不难,怎么能在街上猥亵人姑娘呢,你让人姑娘以后怎么嫁人?”
旁边的年轻女人接茬道:“这种流氓我见得多了,没钱又猥琐,能找到对象才怪。”
顾冷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脑海中都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眼前一片血红,血液充斥着大脑,脑子像短路了一般辨不清方向,只见一圈人将他围在中央,全部对他指指点点。
一时间,人行道上堵满了人,红灯换成了绿灯,顿时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司机的脑袋伸出窗户恼怒呵斥道:“绿灯了,让开,别挡道!”
“前面的在搞什么,还走不走啊?”
“行人赶紧离开!”交警吹着哨子跑了过来。
从那女人尖叫开始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交通就乱作了一团,马路上沸沸扬扬。
路过的热心男人见义勇为道:“死变态,看我不揍死你!”
男人说着大步走了过来,顾冷满脑子鲜血,一不留神儿就被拎着领口提了起来。
一名女人愤愤道:“揍死他,这种人就是欠收拾,不要手软!”
男人攥紧拳头就要上手,抬起来的拳头在看见顾冷的脸时,条件反射地扔下了人。
男人的头皮瞬间爆炸,仿佛看见怪物似的满脸惊恐,脚下一个趔趗摔在了地上。
同时,在所有人准备拍手叫好时,顾冷低着头撞开人群,迅速逃窜走了。
交警跑过来的时候被人迎面撞了一下,回头指着那人大声呵斥道:“红灯!不要横穿马路!”
“我的儿子——”
人群外,一名肥胖的妇女望着顾冷跑去的方向,快追了几步出去,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手足无措地哭喊道:“来人啊,有人抢走了我儿子。”
“看见他往哪儿跑了吗?”热心男人问道。
“往那跑了,他把我儿子抢走了。”妇女泪眼汪汪道。
“别着急,我们帮你去追,看清抢走你儿子的人长什么样没?”好心男人又问道。
“是那个变态,他又抢了人家的孩子。”
追着顾冷跑过来的女愤怒喊道,试图引起大家的注意。
“不是孩子,是我养的狗。”妇女哭着解释道。
“…….”
一群人又围了过去,一些热心市民实在看不下去,愤怒道:“光天化日之下猥亵美女,又强抢人儿子,这简直就是个人渣。”
“畜生都不如!”
“这都是什么世道啊,大街上都能遇到这种人。”
“神经病吧,抢人家狗干什么?”
妇女泪流满面地央求道:“大家帮帮忙,帮我追回我的狗好吗?”
“大姐放心,我们帮你去追你的狗。”
热情市民满腔热血,一挥手喊道:“同志们,都跟我去追那个人渣。”
“走,妈的,绝对不能放过他。”
这句话唤起了大伙的共鸣,所有人揭竿而起,一同朝顾冷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人类的速度怎么可能追得上变成怪物的顾冷,在鲜血的加持下,顾冷一路狂奔,很快逃离了市中心。
血迹洒了一路,出南区,他扔掉了手里的狗尸,钻进了一片竹林。
竹林位于南区与北区之间的山岭,属于无人管辖的郊野,周边人烟稀少,就是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知晓,他也不可能有机会伤害人类。
顾冷走进竹林的时候,腿脚已经在开始骨折,与其说是走进去的,更像是爬进去的。
骨骼错动的声响,在静谧的竹林中格外清晰,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顾冷痛苦大叫了出来。
先是腿,接着肋骨,胸骨,脖子,手臂全部开始错动,身上的血肉就像是一层皮,里面包裹着一头即将破皮而出的怪物。
这一次,不再是烈火灼心,万蚁蚀骨,而是脱胎换骨。
撕裂般的疼痛抽走了顾冷所有的思维,全身上下除了痛就只有痛,他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失去理智的顾冷如一头发疯暴走的野兽,连番撞倒了大片粗壮的竹子,身上鲜血淋漓,所过之处皆是鲜红。
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只觉得意识在一点点消失。
慢慢的,他记不起同学,朋友,家人,记不清自己是谁,也记不得周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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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人一路追寻过来,在竹林前停下,陆灵问:“看见他往这里跑了?”
三头狼人点头,这时竹林里传来一阵巨大的动静,一群麻雀惊叫着飞了出来,察觉到方位,狼人们纷纷钻进了竹林。
狼人跑得飞快,又过于粗暴,经过的竹子全部倒了下去,坐在狼人肩头的陆灵双目时刻保持着警惕。
顾冷可不是普通人,那是一头拥有HKC-01基因的新物种,别说区区几头狼人,就连钢铁大炮不一定是对手。
在没有完全的应对之策之下,她断然不会找来。
今天不一样,HKC-01基因与供体细胞完成融合后会进入分化阶段,分化阶段是供体各项指标最薄弱的时期,这个时候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了。
一旦供体完成分化,成功则无敌,失败则是废物。
她肯定是要帮顾冷完成分化,若是失败成了废物,不仅陆国江数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她所期盼的复活因子就没了。
没多久,狼人停了下来,面前出现大片东倒西歪的竹子,显然这里发生过争斗。
没有人,只有沾了血的竹子,狼人一把折断竹子,摔在了地上,表示很愤怒。
陆灵跳在地上,叮嘱道:“都找仔细点儿,找到人给我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吼吼。”
狼人喉咙里发出浑厚的嗓音,跟着血迹追了上去。
陆灵也没闲着,打开带来的试管,开始收集竹叶上的血迹。
可惜,采集了没两分钟,竹林中传来了狼人的哀嚎声。
糟了!
那是狼人濒临死亡的叫声。
顾冷,一定是顾冷。
陆灵扔下试管,循着声音的方位火速赶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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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最后是什么原因,顾冷没有下杀手。
侥幸活下来的张俊良现在没有心思揣摩这事儿,长吁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到现在他的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心情也始终平静不下来。
他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干了,想给甘望打个电话,连拿起手机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顾冷会去哪里?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张俊良心急如焚,奈何他哪儿都去不了,只能坐在这里干巴巴着急。
在他反复从裤兜里掏手机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胳膊上的伤口,伤口还在流血,只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张俊良后知后觉,自己被顾冷咬伤的同时注入了毒素,是毒素的作用让他察觉不到疼痛。
坏了!吴清辉就是这么中毒的。
“靠!”
张俊良感觉祸从天降,赶紧掏出手机准备打急救电话,正好甘望的电话打了过来。
“张哥,你怎么还没回来?”
刚接通电话,甘望的大嗓门喊了过来,根本不给张俊良说话的机会,一口气不带喘地说道:“范梦荣家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开门,不知道在不在家?我问了她的邻居,说范梦荣有一个上高中的弟弟,叫范梦哲,家里就姐弟俩,父母早就不在了......”
“旺仔……”张俊良打断了甘望,刚张了张口,甘望抢先说道:“张哥,你在听呢,我给你说啊,范梦荣这个弟弟整天逃课上网,打架斗殴,弄得范梦荣没法好好上班,我听邻居的意思大概是范梦荣辞职和她弟弟有关……”
“旺仔……”张俊良有气无力喊了一声。
甘望听见他还在喘气,继续说道:“我还了解到,自从范梦荣出事后,范梦哲就没出现过,按道理亲姐姐出事儿,应该去医院看望一下才对,这个范梦哲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明天正好周一,我准备去一趟范梦哲学校问问。”
“旺仔……”张俊良心力交瘁,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
“张哥,你怎么不说话?”甘望啰嗦了一大堆,完了才想起张俊良。
张俊良准备再次说话,嘴刚张开,甘望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岔道:“小徐跟我说,吴清辉中毒了,是顾冷干的,你去追顾冷了,抓到人了没?”
张俊良没有说话,心情操蛋极了。
“张哥,顾冷抓到了没?”没听见声响的甘望觉得不对劲儿,惊叫道:“张哥,你是不是被顾冷挟持了?是不是?你说话啊。”
“你他娘的给我机会说话了吗?我在南区江边,赶紧给我滚过来!”
张俊良用尽最后一口气,冲着电话怒吼了一声,吼完果断挂了电话。
没有被顾冷失手杀死,差点儿被甘望给气死。
张俊良这一声吼,用力过度,吼得脑袋有点发懵,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背靠围栏,左胳膊高高悬铐在围栏上,模样狼狈极了。
江边跑道上时而路过几个夜跑的,大概是觉得他像个被警察临时铐在路边的歹徒,纷纷望而却步,打道回府了。
不过还是有些爱凑热闹的,见着什么事儿都想拍照发个圈。
张俊良没注意就被拍了丑照,等他注意到的时候,闪光灯打在了脸上。
“拍什么拍!没见过警察把自己铐路边?”
张俊良被路人气得一下子回了血,扯着嗓门怒斥了一声。
“你是警察,我还警察局局长呢。”
路人嘲讽着,光明正大得又拍了段视频,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张俊良的心情简直日了狗,就没摊上过这么倒霉的事儿。
一名警察被嫌犯铐在路边,说出去得多丢人,以后别想在警局里混了。
被甘望和路人这么一激,张俊良感觉自己又可以了,身体没有之前那么无力,看来是毒素正在慢慢失效。
静下心来后,张俊良注意到旁边放着一装满信纸的的手提袋。
他想起下午顾冷投进南区公园外邮箱里那份信,他又从邮箱里取了出来,顾着追顾冷,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看。
摸了摸口袋,左右在地上找了找,发现被他不小心压在了屁股下。
顾冷今天给他讲了那么多,唯独没有说信的事儿,只要是关于顾冷的一切,他都得弄清楚。
张俊良拆开信,发现信纸上只写着一句话。
【别找我,你会死的。】
“???”
这不会是写给他看的吧?
张俊良仔细一想,他找来江边的时候,顾冷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似乎是刻意等在这里的。
之前就一直在南区五公里内打转,害他绕来绕去,原来这家伙是故意的。
张俊良:“……”
甘望赶来时,张俊良都快睡了过去。
“你怎么会铐在这里?顾冷干的?你胳膊怎么伤了?”
甘望发出了三连问,张俊良无心解释,解开手铐后,一拍甘望的胳膊,“快跟我去追顾冷!”
说着,张俊良跑过去,钻进了车里。
“去哪儿追啊?你胳膊还伤着呢。”甘望追上来问道。
“开车!”
张俊良的胳膊受伤不能开车,只能坐在副驾驶上。
他打开手机,说道:“我在他身上放了追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