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头一回知晓,国库余粮竟然如此之少。
一个成年人的食量,一石粮食可以吃三个月,北疆将士则将将够吃一个半月。
这么一算,他这国库穷的怕是还不如城中豪门望族、六国遗贵的家底丰厚。
“既是如此,诸位觉得帝国眼下该如何度过难关?”许行他有自己的仓储,但他打算留着当做来年春耕用种。
若非必要,他这抽来的家底,基本上不会露出来的。
须知财不露白,谁知道他突然掏出成吨的粮食,眼前这些大臣会怎么想。
而且,前面他找豪族们筹集布匹的时候,十万之数也不过几天的功夫就筹集了六成,可见各大豪族家中小金库可比他这空饷皇帝过得滋润。
既然大军每日的粮饷国库难以为继,国家有难,这些人总归不能眼看着蛮奴突破北疆防线,然后一路南下吧。
若真是眼睁睁看着,他可不介意直接砍几颗人头拿来祭旗。
北疆将士前线玩命据守,豪族遗贵后方玩命吃喝,没这个道理。
于是乎,众人瞧见这朝堂风向一转,许行把问题抛给了他们,大有各自眼观鼻,鼻观心,沉默是金的打算。
许行脸色一冷,当即说道:“难不成你们还打算留着余粮献给北蛮奴不成?”
“别以为朕不知你们心中在盘算什么,若前线断供,北疆失守,你们府库中有再多的粮食,可也保不住你们这几颗项上人头。”
说罢,许行咧嘴笑笑,“据说北蛮奴最喜欢用敌国大臣的头颅做成酒壶,然后来装盛马奶酒喝,特别是等衔职务越高的人的头颅,他们越喜欢。”
“你们觉得,诸位谁的头颅最受欢迎?”许行扫了一眼台下诸臣,不免有些讥笑。
“陛下,臣...臣下家中尚有余粮二千,可尽数充缴国库,以备军用。”
李承不敢听下去了,他表兄李斯现在还在上郡吃冻,他可不想等着许行暴怒,然后挨个收拾。
前几天留下的坏影响,他希望通过带头交粮给找补回来,所以第一个开口充缴国库。
而随着他这一开口,其他人自也不敢再当做没听见,只得乖乖交粮。
许行心中窃喜,同时不忘给李承送上一道赞许的目光。
这小子很是识时务,有李斯的一成影子在里面。
随后,许行看着还在发愣的梁上允,适才出言提醒道:“梁大人,愣着干嘛呢?”
梁上允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喜色,道:“臣尊令。”
说罢,他美滋滋接过御史属撰记官的毫笔,一手拿着竹册开始记录。
这可是群臣当着许行面说出来的呈堂证供,他此后挨个上门缴粮的时候,说不得还要拿着这份口述当做凭证。
不说一朝富国库,这杯水入之,也是一比不小的数目。
“右相府冯大人,允石四千......”
“少府孟吴孟大人府,允石三千......”
“卫尉赵弥赵大人府,允石三千......”
“宗正赵浦赵大人府,允石七千......”
“......“
录到最后,梁上允嘴都笑歪了。
光是这朝堂之上各中大臣口述缴粮,便足可让一只五万人的军队三月不断供,难道这还不足以令他高兴?
当然,他自己最后也附上三千石粮食一统充缴入库,做到了一视同仁,不让同泽找话说。
......
事后,
待众人满是无奈的迈出大殿,梁上允方才捧着书册说道:“陛下,这是将将诸位同泽许下的充缴粮食数目。”
许行摆了摆手,遂而笑道:“梁大人办事,朕自然放心,只是各豪族遗贵那里,还需梁大人多多费心才好。”
梁上允本就为国库空虚的事情上火,今儿狠狠放了朝臣一波血,哪还能漏下更加滋润富裕的豪族遗贵呢。
秦统六国,而后收二十万六国遗贵来咸阳居住,须知他们各中私下里的财货,可是一点都不比大秦鼎盛时少,甚至只多不少。
作为大秦的“粮袋子”,梁上允不知道多少个日夜都把注意打道遗贵们私人的小金库里去了。
只是碍于豪族、遗贵私底下沆瀣一气,他又得不到朝中大多数人的支持,这才不得已作罢。
而今倒好,借着北疆战事吃紧,许行旁敲侧击之下,反倒是不费吹灰之力,近乎水到渠成了。
当然,他自也知晓如此充缴一波粮食,不过是给他们这些旧贵族们挠痒痒。
但即便如此,就拿之前许行筹集御寒布匹的时候一样,收缴的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也能聚少成多,也能变向的削弱一些豪族遗贵们的家底。
这样双赢的局面,他这治栗内史自然乐见其成。
“陛下尽管放心,城中各豪族、遗贵的名册,臣这里早有备份,只是未免期间有人赖死拒缴,臣也那他们没办法,所以......”梁上允一边说,一边露出狡猾的神情。
许行哪能不知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所以他早先才让郭正留了下来。
他随即笑道:“郭大人,你都听到了吧,如果有人拒缴,该当如何?”
郭正一脸冷峻方刚的点头说道:“按律,凡违律不从者,自当收监下狱,罚四甲,为劳役三年,重则当斩。”
许行一听这话,心中巴不得那些个豪族遗贵的“臭虫”个个违命拒缴,这样一来,光是罚金四甲,就相当于八千钱,还别说多了那么多劳动力。
不过,话虽然如此,但是眼下确实不宜太过雁过拔毛,不留余地。
一边战事未明,他再这么一搞,只怕逼急了豪族、遗贵,让他们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他也是拿着头疼。
他稍稍一沉思,自便有了想法,而后开口说道:“总之一句话,充缴国库乃是铁律,谁若不从,既由廷尉府定罪论处。”
话落,
梁上允同郭正二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眼,而后拱手离去。
朝会散去,大多人只知北疆战事吃紧,先后有护卫军征调为新军北上驰援,殊不知许行顺手牵羊,把快刀对准了城中豪族。
一刀下去,既不见血,但见一层“羊毛”。
许行自己也没想到,这北疆突发战事,竟然歪打正着,反而给了一个让他剥削豪族遗贵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