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落日熔金。
凌云禅寺门口。
海通方丈亲自欢送王安一行,引得四周香客频频侧目,暗自猜测这一行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阿弥陀佛。”海通方丈双手合十,“今日得见道友,实乃贫僧三生有幸,还望道友往后有机会的话再临鄙寺。”
“道友客气。”王安双手作揖,“缘来亦缘去,若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告别海通方丈后,王安一行离开凌云禅寺。
王莜莜小手轻轻扯了扯王安衣角,低语一声:“大兄,你可别忘了之前答应小妹的事情。”
“那是。”王安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子,“愚兄就算忘了其他事情,亦不会忘记带你四处游玩。”
闻言,王莜莜方才露出笑脸。
苏媚娘本想管教一下女儿,见得兄妹二人相处和谐,亦是不由摇头,暗暗叹息一声。
如今天色渐晚,众人腹中亦早已饥肠辘辘,左右寻得一家环境尚好的客栈落座。
大乾王朝制度森严,上下尊卑分明,在外用餐,非但主仆不可共坐一桌,家中男女亦不可共坐一桌,辈分最大者坐上位,依据辈分大小,由右及左次第而坐。
以至于王府一行人,愣是分成三桌,一桌女眷,一桌单独是王安一人,最后一桌是张角和镖师。
王安早已见怪不怪,点上一桌子好酒好菜,便分了果腹。
一轮觥筹交错后,已是到了宵禁时分,偶尔听闻打更人敲响铜锣声。
郑秀雯拍了拍光洁的额头,歉意道:“你们瞧瞧我这记性,临出门前忘了带夜晚出行的许可令,今晚只能委屈两位姐姐和安儿、莜莜,在这里渡过一宿。”
“这不打紧,左右不过是住一晚罢了。”萧卓然宽言安慰。
酒足饭饱后,众人相继回客房歇息。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忽地,一包厢木窗打开,一道苗条倩影飘然落下,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大街小巷,转瞬间便挪移上百尺距离,朝着凌云禅寺飘去。
联排建筑宛如匍匐在地面上的漆黑野兽,门口吊挂着的大红灯笼如若两盏眸光,冷冷地注视着街道上来往过客。
凌云禅寺大门紧锁,寺内只有寥寥几处亮着烛光,传来若有若无的念经声,许是有和尚被罚做晚课,需得在佛像前念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以此来忏悔自身犯下的过错。
黑影一路前行,竟是悄无声息。
待来到方丈室外,黑云被冷风吹散,露出一角银月,投落下婆娑月光,映照出此人半边面孔,竟赫然是王安三娘郑秀雯!
方丈室门悄然打开,郑秀雯飘然而入。
彼时,海通方丈正面向佛像,盘腿坐在蒲团上,正细细回想着今日与王安论道的心得体会,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身上气息起伏不定,隐隐听到靡靡之音在耳边萦绕,许是心魔劫难提前发作,竟是在此时干扰修行。
虽说郑秀雯来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海通方丈皈依佛门以来,亦是修炼多年,早已六识清明通透,双眸忽地睁开,双手胸前合十,道:
“这位施主,不知深夜造访鄙寺,到底有何贵干?”
海通方丈长身而起,缓缓转身看向来者,见得竟是王府女眷之一,不由地有几分错愕。
他方才还以为,会是什么贼寇闯入门来,未曾想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香客。
“这位夫人,”海通方丈面色缓和几分,“您是在寺中落下什么东西?”
“李三通,今晚我找你不是为了闲聊!”
听得对方一语道破自身在两百多年的俗家名字,海通方丈面露骇然。
“你怎地知晓贫僧当年的姓名?”
“呵!”郑秀雯冷笑一声,旋即抬手扯下身上这张画皮,露出一张被大火毁容的狰狞鬼脸,“李三通,当年改朝换代之后,你和你的李家军落草为寇,后来更是率军攻打淮州城,害得我一家亡命北逃,我这张脸便是当年在路上被焚毁的,今晚我便是要来取你性命!”
失去画皮遮掩,郑秀雯一身鬼气森森。
倘若仔细打量,便能瞧见画皮下雕刻着细密玄文,便是这些文字镇压一身鬼气,令郑秀雯可以光天化日之下行走人间,拥有常人体温气息,不易被他人察觉异常。
听得来龙去脉,海通方丈苦笑一声。
“未曾想当年贫僧造下的罪孽,竟是害得姑娘如此这般,就连死后亦是愤怨难填,竟是修炼成鬼修一脉。”
“贫僧亦是自知自身罪孽深重,这些年来修筑祠堂,汇集香客祭拜当年死者,不求他们能够饶恕贫僧犯下的过错,但求能够超度他们的亡魂,令他们早日投胎转世,莫要再留念人间。”
“好一个贼秃驴!”郑秀雯嘴角冷笑更甚,“竟是将害怕被当年亡魂报仇雪恨,说得如此道貌岸然!”
“你可以为,与我谈话便能够拖延时间,呼唤寺内其他得到高僧来援么?”
闻言,海通方丈倏然变色。
此刻,他才后知后觉,这方丈室竟是被单独隔离出来,与外界断绝任何联系。
郑秀雯翻手一摊,一枚鬼气森森的灵幡抓在手中,狞笑道:
“李三通,我也不妨告诉你,为了报仇雪恨,这些年来,我花费了大量时间采集上百名女性的元阴,终于炼制成了这顶尖法器百鬼幡,今日我便要让你尝尝,被你当年害死的冤魂恶鬼啃噬的滋味!”
说罢,郑秀雯用力一挥手。
霎时间,在这狭窄方丈室内,顿时阴风阵阵,传来鬼哭狼嚎。
外界无法得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晓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得方丈室门再度开启,一道不成人形的身影倒在血泊中,地面散落着零碎的袈裟布料,四面墙壁上呈现出溅射状血液,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郑秀雯重新披上画皮,复而成为小家碧玉的可人儿。
她的手中握着一张陈旧地图,喃喃低语:“终于拿到将军冢的地图,钥匙我已有一半,得想法子将另一半钥匙搞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