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叫叫,皂隶笑笑,倾家荡产,也够不上七十二项包银款。”
熊熊燃烧的森林中,由远及近传来珠圆玉润的嗓音。
却见,一名窈窕少女驱赶着一群蠢驴跟进,不忘唱着民间流传甚广的一首童谣。
瞧她那活泼劲儿,倘若忽视了周遭环境,还误以为她是放牛娃。
这童谣中所谓的皂隶,便是官府衙役,源于衙役常年身着玄底公服,加上近年来官府苛捐杂税繁多,这些衙役为虎作伥,百姓们生活得苦不堪言,便在人后笑话这些衙役俱是食腐乌鸦。
衙役一笑,生死难料。
至于那七十二项包银款,便是七十二种各类赋税,亦是被老百姓戏称为断子绝孙税。
火海滔滔,浓烟滚滚。
如此大火却未曾伤及二人众驴分毫,每当王安途径之际,林中火海便自动朝着两侧分离,挤出一条宽敞大道。
在修行界中,避火术算不得什么高明术法。
可落在一人众驴眼中,这无异于是神仙做派。
众驴面色懊恼,心中悔恨不迭。
如今他们从驴做起,各自心里皆是开始琢磨,该如何讨得王安欢喜,方可脱离驴身。
他们往日里俱是人精,自然知晓有些时候无需做得最好,只需比身边人做得更好,便可脱颖而出。
有惊无险地穿过重重火海,眼前豁然开朗。
得亏这些名门正派此前将五通神庙邻近林木砍伐殆尽,此处倒是未曾受到火海波及,聚拢着一批老弱妇孺之辈,多数困守于祠庙之中,人人面有难色,许是浓烟呛人,亦或是氧气骤降所致。
听得祠庙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诸人心中皆是一惊,误以为是魔门教众去而复返,
“师傅,”马鸿运搀扶起一名双鬓皆白的中年妇女起身,“若真是魔门教众袭来,弟子愿为师傅逃离争取些许时间。”
“你这傻孩子!”女子屈指一弹,在马鸿运额头上弹了下,“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连村子后山的黑熊都打不过,就莫要做这种逞能之事。”
马鸿运急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符咒。
却见,黄符上用朱砂勾勒出玄奥字体,乍看上去似是鬼画符。
女子仔细凝视一番后才发现,这竟是一个“隐”字。
“师傅,有了它,弟子便不怕会被魔门教众的人逮住!”
“唉!”中年女子扶额叹息,深深地为徒儿智商焦虑,“别犯傻了,就这黄符能顶什么用?”
正当一师一徒交谈之际,门外传来一阵“咴咴”叫声。
一颗驴头率先探入门内,被诸多充满敌意的眸光凝视,心中微微一惊。
继而,想到背上少年乃是自己最大的依仗,青驴心中顿生一股豪气,高昂起驴首,四蹄迈过门槛,眼角余光带着睥睨神态俯瞰祠庙内众人。
瞧见王安骑乘着青驴进来,众人一阵哗然。
有人朝着角落里蜷缩,避免惹来事端。
亦有人眸光在王安身上左右打量,暗自琢磨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忽地,马鸿运抬腿欲走,试图上前与王安相聚。
“鸿运。”身旁,中年妇女眼疾手快,一把拉扯住他,小声责怪:“你这是想干什么?”
“回禀师傅,”马鸿运抬手一指,指向王安所在,“他是弟子的救命恩人,还好心地送了弟子这枚符咒,可现在貌似已经用不上这枚符咒,弟子便想着还回去。”
“救命恩人?”中年妇女暗自蹙眉,“那你可知他姓甚名谁,来自何门何派?”
“啊这……”马鸿运挠头,讪讪一笑:“师傅,弟子忘记问了。”
妇女深深无语。
尔后,她命马鸿运将符咒收起,语重心长道:“这些东西都是江湖术士骗人之物,下次莫要再取出来丢人现眼。”
少倾,雀儿将毛驴安置在祠庙门外,见得王安站在泥塑神像前念念有词,亦不知晓是在干什么,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她无聊地左右环顾,瞧见马鸿运待在人群中,心中没来由火大,干脆移步上前。
“傻小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待得雀儿临近,看清楚样貌长相,中年妇女不由眼前一亮,暗道一声:“好俊的姑娘!”
“见过恩人。”马鸿运双手抱拳,旋即指向身旁中年妇女,介绍道:“这位是在下师傅,亦是落樱派掌门。”
“这些都不重要,本姑娘是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瞧见雀儿面色不喜,抬手欲拧他耳朵,马鸿运苦笑道:
“恩人,实不相瞒,在下方才本打算下山隐姓埋名一段时间,可见得山头着火,心中焦急师傅安危,便只好放弃原先计划原路返回。”
“那你就不曾想过,这火势如此大,你回来后,非但救不了你的师傅,可能连自己的命都赔在这里?”
“呃……”马鸿运有些懵圈,“在下当时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什么嘛。”雀儿嘟着嘴,小声喃喃:“这分明就是个傻小子嘛,哪是什么侠肝义胆的大侠!”
那落樱派掌门似是认出雀儿身份,黄脸上露出几分谦卑恭谨之色,双手抱拳,道:“在下花语,见过封新燕女侠。”
“你认识我?”雀儿歪着脑袋,“可本姑娘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女侠真是爱开玩笑。”花语和颜悦色,道:“剑魔独孤雄,苍青剑封新燕,你们这对师兄妹组合在江湖上鼎鼎有名,在下亦是早有耳闻,今日得见真人,真是三生有幸。”
见得雀儿并未理睬自己,花语亦是没有动怒,反倒乐于见到马鸿运与雀儿拉近关系。
“这徒儿倒是傻人有傻福。”花语眼睛眯起,心中暗道:“倘若能够活着走出去,若是能有苍青剑做靠山,这小子往后行走江湖,也有了几分保障。”
三人谈话之间,外头火势越发不可收拾。
滚滚浓烟弥漫祠庙内部,带有草木灰气息。
不少人手捂口鼻,亦是偶尔咳嗽,甚而有人已然昏倒之地,陷入人事不省。
包括花语在内的一众老弱妇孺,透过窗门瞧着外面烧红的半边天,亦是陷入深深绝望之中。
“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