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水挑着箩筐站在友谊商店前，一次次地摸口袋里的全部积蓄，狠不下心来花全部积蓄买一小袋奶粉。

太阳火辣辣的，江有水摸一把额头上的汗，揉揉脸，决定转身离开。

算了，还是去供销社蹲守吧。

相对于供销社，友谊商店的奶粉实在太贵了，买不起。

江南西窝在箩筐里昏昏欲睡，情不自禁的把小拇指含在嘴里，然后嫌弃的‘呸呸’，恶心得胃翻滚。

饿了。

江南西咿咿呀呀，试图让江有水知道她饿了，渴了，但江有水一心走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手足舞蹈。

哎。

小小江南西长长地叹口气，有个粗枝大叶的父亲，她能健康长大真不容易。

江有水挑着两个箩筐，脚步匆匆，但依然火眼金睛，看到塑料瓶捡起来，看到纸片捡起来，看到垃圾堆里被废弃的衣服、布料捡起来......江有水还捡到一双五成新的黑色波士顿，试穿了一下有些大了，不过，垫个鞋垫的话应该也合适。

捡到衣服、鞋，还有书。

慢慢地，各种东西装满蛇皮袋。

江有水挑着担，拖着蛇皮袋，像逃荒的悲惨老大爷。江南西双手捂住脸，不想跟着老父亲丢人现眼。

一路上，看到能捡的捡，看到有需要帮助的，江有水也毫不吝啬力气随手帮一把，帮别人推个车搬个麻袋等等。

举手之劳，别人高兴，江有水也高兴。

唯一不高兴的，应该就只有江南西了。

因为晒，因为饿又渴。

在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江有水还给正在指挥交通的交警叔叔买了橘子汽水，而江有水自己这辈子都还没有喝过橘子汽水。

江有水在指挥交通的圆墩上放下橘子汽水就跑，明明挑着扁担拖着蛇皮袋却还跑得飞快。

江南西翻个白眼，跑什么？

人家交警叔叔要指挥交通，又没有时间来追他？傻帽。

江有水一边擦着汗水一边教育江南西要尊敬警察叔叔，走丢了？被欺负了？有困难了？都可以找警察叔叔。

江南西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就不当一回事，甚至还鄙视老父亲经历太少，见识太少，但即使她想打断老父亲的教育，也心有余力不足，她还不会说话。

虽然没有买到奶粉，但出门一趟也收获满满。江有水把捡到的衣服、鞋清理干净，晾晒在半边楼前的空地上。

江南西看着江有水把真皮的波士顿泡在水里刷刷刷，洗刷刷，喜刷刷，还看着他把真丝的丝巾和麻布、牛仔布一起揉搓，也眼睁睁的看着白色的汗衫被染的色彩斑斓......

江南西含着大拇指，听着江有水自言自语，‘这牛仔布真好，又硬又厚，穿不坏，给西西；这个碎花裙真好看，给西西......’

“呸呸。”江南西吐出大拇指，皱着小脸，一脸嫌弃的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把小胖手藏在身后。

可能是饿得慌，她总是情不自禁地含手指头。

强大成熟的灵魂也抵不过生理需要。

江有水出门一趟就能捡到这么多好东西，卖菜的陈家夫妻羡慕极了，话里话外都是想要那条牛仔裤，但江有水来来去去也只有一句话‘留给西西。’

江有水是憨厚老实，但他也想把好东西都留给女儿。只是，晚上收衣服的时候却发现，晾晒着的牛仔裤不见了。

江有水找遍了半边楼也没有找到，只能可惜他家西西没有了一条好裤子。

江南西拍拍江有水，然后指向陈家的方向，陈方红偷拿了。江南西看到了，而陈方红也看到了她，不仅没有心虚害怕，还对着江南西龇牙咧嘴，一脸得意。

江有水急急拉住江南西的小手，“西西不能乱说，我们不能冤枉人。”虽然江有水没有什么见识，但也知道捉贼拿脏，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说。

瞪瞪老父亲，江南西选择自闭。

没有买到奶粉，江南西只能继续喝米汤，江有水每天中午吃饭的时间都会去供销社蹲守，看能不能买到奶粉。

一天中午，江有水兴冲冲的回来，掏出一个大纸包，高高兴兴的对着江南西咧嘴傻笑，“买到奶粉了，我家西西有奶粉喝啰。”

原来，江有水一天天在供销社蹲守，引起了一位好心大婶的同情，愿意把家里儿媳妇买回来给小孙孙的奶粉分一半给江有水。

只花十五块钱就能买到大半袋奶粉的江有水很高兴，眉飞色舞地感慨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但是，江南西一喝就觉得不对劲，这压根就不是奶粉，是米汤，是迷糊。

没有半点奶粉的味道。

稀了，是米汤；浓了，是迷糊。

应该是把米炒熟，碾成粉末，然后冒充奶粉来骗江有水这个傻憨憨。

江南西哭笑不得，她的蠢父亲被骗了还高高兴兴地给别人颁‘好人证’。江南西咿咿呀呀的让江有水喝一口，免得被骗还不知道，还憨呼呼的傻高兴。

“我家西西真孝顺。”江有水啧啧嘴巴，“怎么和米汤一样味道？奶粉和米汤好像没有区别啊。真的有营养？”

江南西被自己的老父亲给傻笑了。

还能更傻吗？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