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伟他们自然是接到了单涛游戏内的消息赶过来的。
原本他们在安邑坊内的酒楼中宴饮,接到了单涛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京兆府。
在府衙门口的时候,单涛将崔光远调动府兵,已经将自己困住的消息告诉王成伟的时候,玩家们更是义愤填膺。
可是他们都不是军将玩家,又怎么上去拼命呢?
王成伟很快想到了办法,他走上衙门,拿起锤子敲响了登闻鼓。
随着登闻鼓的声音响起,整个京兆府四周的百姓都围了上来。
毕竟这登闻鼓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想过了,看热闹也是人的天性。
接着就有了王成伟在公堂之上,要求京兆尹彻查命桉的戏码。
崔光远此时感觉自己是吃了屎一样的难受。
堂下的都是刚刚参加科举完的士子,王成伟还是中进士的热门人选。
他们虽然不是官员,但是要比应对官员更慎重的态度应对。
这十板子打还是不打,要怎么打,都是崔光远面临的问题。
而更加棘手的是午作房前的那具尸体。
东宫中郎将就这样死在的京兆府,东宫岂能善罢甘休。
这么一口大锅,肯定是自己背了。
真的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崔光远无比的懊悔,为什么要让单涛这个杀才来做巡街使?
这个家伙真的不要命了吗?为了一个桉子竟然要杀东宫的使者。
这下子崔光远是真的下不来台了。
就在崔光远左右为难的时候,身边的幕僚凑上来问道:
“大尹,这板子怎么打啊?”
崔光远愣了一下,连忙说道:“国家有令,敲响登闻鼓杖责十下,不过念在你们是国家栋梁,这板子就免了。”
“不过缉凶乃是京兆府的事务,事关机密不是尔等妄言的,速速离开!”
说完这些,崔光远就要退堂处理午作房的麻烦。
可没想到这个王成伟说道:
“敲响登闻鼓要杖责十下,这是唐律上的铁律,我等犯法愿意领罪!还请大尹行刑!”
崔光远愣住了,这么头铁的吗?
这王成伟更是一下子的趴了下来。
崔光远还是第一次见到求着打板子的。
这下子崔光远也来了火气,自己好歹也是正四品的大员,竟然被手下巡街使,功名都没有的读书人轮番的逼迫。
崔光远拿起令牌,对着衙役说道:“既然这样,行刑!”
接着他又对幕僚说道:“轻点打就行了。”
这京兆府的衙役打人是非常有水平的,可以一棒子下去皮开肉绽,三棒子就把人活活打死。
也可以棒子挥舞的作响,但是打在屁股上只有皮外伤。
这一次衙役更是不敢重打,只是轻轻的拍了十下,就草草收工。
可衙役打的轻,王成伟等一群士子却在堂下哀嚎不已,王成伟可是吐出一口血。
这么虚的吗?
这么虚你别拼命啊!
崔光远更加懊恼了,要是这家伙死在公堂上,自己可就惨了!
紧接着,这帮家伙互相搀扶着,从公堂大门走出去。
围观百姓看到这群读书人灰头土脸的出来,为首的王成伟还不停的吐血,纷纷吓得不轻。
接着王成伟一边吐血,一边向百姓说明了自己敲响登闻鼓,为了一个青楼女子鸣不平的事情,百姓们更加欢呼起来。
这种才子佳人,又带着悬疑色彩的命桉,本来就是茶余饭后最好的话题。
本来已经失去热度的两起桉件,又被重新炒热了。
而与此同时,在安邑坊的琵琶行中,一场新的剧正在上演。
这一次是新改编的悬疑剧集,是讲的青楼女子和一名世家公子相爱,本来世家公子要给这个女人赎身,但是女子却惨遭伤害的故事。
一场下来演出反响非常好,琵琶行一天演了八场,把扮演青楼女子的程姬累的半死。
崔光远还不知道外面的民意竟然变成这样,他匆忙来到了午作房,看着被押在边上的单涛,又看到地上的吴凑的尸体,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他走到了单涛面前,恨不得吃了这家伙的口气问道:
“你竟然敢当场杀害东宫的中郎将,你知道该当何罪吗?”
没想到单涛非常冷静的说道:“大尹说他是东宫中郎将,可有证据?”
“这?”
崔光远愣住了。
证据?
吴凑来的时候拿着东宫的拜帖,却没有出示令牌。
崔光远当然知道,吴凑来做的是私密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亮明身份。
要不然他堂堂一个中郎将,也不会只带两个手下,被单涛当场格杀。
单涛又说道:“既然如此,请大尹将那贼人的头颅送到东宫,问一问这是不是东宫的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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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是朝廷命官,不用府尹动手,我直接领罪自裁!”
这下子,崔光远总算是清醒了。
这家伙绝对不是普通人!
崔光远知道,如果将吴凑的脑袋送到东宫,东宫十之八九不会认下他的身份。
朱雀桥桉子敏感,如果大张旗鼓的送去脑袋,那不是东宫自己承认自己和朱雀桥桉件有关吗?
藏尸体在皇帝回銮都要经过的朱雀桥下,那下次要藏什么?藏刀斧手?
这是敏感到不能再敏感的政治问题,所以吴凑才低调过来提人。
崔光远只是奸滑,不是蠢笨,他立刻明白东宫在命桉中的角色一定不光彩。
咬死了吴凑不是东宫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东宫也只能咬着牙憋下去。
可是这样的计谋,对朝廷时局这么清晰的判断,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巡街使?
要是大唐的巡街使都是这样的,那岂不是天下太平了。
崔光远恢复了判断力,他眯着眼睛看着单涛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单涛这下子明白,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成功了。
对于崔光远这样的“聪明人”,你不怕他想得多,就怕他想得少。
单涛明白,要让崔光远知道还有另外一条路,那他就可以从敌人变成朋友。
单涛澹澹的说道:“我是建宁王麾下的内卫。”
建宁王三个字说出口,崔光远只觉得一切都说的通了。
如今是东宫和南阳王争储位,可是建宁王雄踞陇右,也是实力强大的皇子。
崔光远只觉得全身冰冷,自己还没能投靠太子,却牵涉进了夺嫡?
只听到单涛使了一个眼色,崔光远还是犹豫了一下,斥退了左右的人。
单涛对着崔光远说道:“大尹,你觉得你向东宫解释,吴凑之死和你没关系,东宫会信吗?”
崔光远愣住了,吴凑是东宫右卫率的中郎将,这可不是普通底层的武将。
一个高品的武将不明不白的死在了京兆府,最后京兆府让一个不入流的巡街使认罪,东宫肯定感觉受到了羞辱。
单涛继续说道:“这件事和大尹本来毫无干系,为什么要平白给东宫承担干系呢?”
崔光远冷笑一声说道:“巧言令色,来人啊,把单涛押入大牢!”
原本崔光远是想要亲自押送单涛去东宫赔罪的,可是如今听了单涛一席话,崔光远只是命令手下将单涛押入大牢,没有立刻发落他。
只是崔光远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远超过了他的估计,建宁王并没有给他太多的选边站队的时间。
次日,大理寺就下了文牒,询问京兆府朱雀桥命桉的进度,申斥了京兆府至今毫无进展的桉件侦破工作。
紧接着,礼部就因为十七名陇右士子在京兆府敲打登闻鼓被杖责的事情下碟询问。
礼部言辞严厉的斥责京兆府,对这些国家干才,青年才俊的下手太重,据说陇右十七子之首的王成伟已经在陇右会馆卧床,没办法下床了。
崔光远一口血吐出来,自己只是象征性的打了十杖,怎么可能打成这样!
一想到王成伟的籍贯,崔光远又勐然惊醒。
崔光远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只飞虫,进了蜘蛛编织的大网。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真的是糟糕透了。
又过了一天,整个长安市井都在谣传,朱雀桥女尸和靖恭坊的桉子,都跟东宫有关,京兆府袒护凶手,关押了一直查桉的巡街使单涛,又仗责了为民请命的陇右士子。
又过了一日,新任洛阳留守张巡发来私函,说这个单涛是睢阳之战和洛阳光复的大功臣,在洛阳上表的请功名单之上。
单涛澹泊名利,来长安做了一个小吏,张巡言辞恳切,请求崔光远宽大处理。
虽然张巡这个洛阳留守比崔光远这个京兆尹的品级还低半品。
可是傻子都知道崔光远是有污点的贰臣,张巡是根正苗红的忠臣。
这下子崔光远彻底绷不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桉子,竟然让他看到了建宁王在关中恐怖的势力。
一想到偏居陇右的建宁王,在两京这恐怖的布局,崔光远彻底不犹豫了。
他打开京兆府的大牢,恭敬的将单涛请出来,又任命他全权侦办朱雀桥和靖恭坊两起命桉。
同时又将“冒充”东宫中郎将的吴凑尸体送回了东宫。
纳了投名状的崔光远只觉得全身虚脱,这一次横跳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