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惊讶的时候，骑着黑马的朱祐樘也很快追了上来，最后在乾清宫前停下。

他脸色极为不善。

“给我滚下来！逆子！”

得！又多了一种爱称……

朱厚照眼皮连眨，这次他很听话，甚至连大气都没出，直接翻身就跳下马背，随即站定。

原本早就习惯了他嘴贱的朱祐樘心头一阵别扭，连带着看朱厚照的眼神也不爽了起来。

但不爽归不爽，朱祐樘打量在朱厚照身上的目光却是无比仔细。

当看到朱厚照裤腿上的红色之后他也顾不得喝斥，直接就翻身下马，落地的时候还打了个趔趄。

三两步赶到朱厚照旁边，蹲下后直接就把他的裤腿撩了起来。

没事！

也就是同时，朱厚照掌心里的红色也映入了朱祐樘的眼睛。

他手上动作很迅速，抓过朱厚照手腕，直接用袖子在他掌心轻轻擦了起来，连怀里的锦帕都没顾得上掏出来。

直至确认朱厚照手上并没有受伤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气。

声音也在下一刻陡然提高了好几个度。

“你个逆子！”

“果然一天不收拾你就要上房揭瓦！”

“还敢抢马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这大宛马，就算我也是磨合了足足大半年才能勉强驾驭！你倒好，一上来就敢全力催动它的脚力！”

“真不怕死？还是说你就想找死？！”

朱厚照脸色很是尴尬。

“那个……爹……”

“别叫我爹！你是我爹！”

朱祐樘恨恨地瞪着他。

“咳咳……我能说我就是单纯想试试汗血马么？”

这话落到朱祐樘耳中却变了味道。

“好好好！想找死是吧！”

“与其让你自己找死还不如今天我就先把你打死干脆！”

说着他就起身要去找棍子。

朱厚照趁机挣脱。

“爹，你还说你不会弄死我？我现在打死也不信！”

说完略一停顿，而后就补上了一句：“打不死也不信！”

声音落下的时候，他就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可四周哪有什么棍子，找了老半天，最后朱祐樘的目光还是下意识落到了他自己的脚上。

好像……或许最趁手的也就只有鞋子了？

再左右看了一圈，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脱鞋的想法。

在这里不好脱……

朱祐樘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的怒火压下。

“逆子！跟我来！”

“今天就饶了你！下次若再这样，我就把你塞回娘胎里去！”

他骂得虽然凶，但朱厚照听完立马就跟了上去。

朱祐樘骂得越凶就越不可能动手。

这一点朱厚照还是很清楚的。

毕竟知子莫如……不对！应该是知父莫如子！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进了乾清宫。

随着宫门被外面侍卫关上，朱祐樘就转身过来死死盯住了朱厚照。

“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寿宁侯、建昌伯二人是你舅舅！就算不亲近也不要乱来！”

“你呢？把他们两人给堵到柴房里，还偷了他们两人的衣服！”

“想杀人不成？”

朱厚照抿紧双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他们两人强了十五晚上羞辱过的那个侍女……”

说着他眼底就闪过了一抹冰冷。

“若是我不知道，那就罢了……”

“可我知道了，所以就算看在娘的面子上不弄死他们，也要给他们足够的教训！”

“我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在我们父子家里敢乱来，他们就得付出代价！”

朱厚照倔强地看着朱祐樘，一点都没有委婉着来的意思。

“而且，那侍女已经死了！”

原本听到一半朱祐樘就已经捏紧了拳头。

但等到朱厚照说完他反而松开手。

他很清楚朱厚照的性子……

若是知道了这种事情他没有任何动作那才值得奇怪！

毕竟是少年人，若没有点血性那算什么？

“唉……”

“厚照……”

“记住你是储君的这个身份！以后爹死了，你就是执掌天下的皇帝……”

“行事，不管大事或者小事……都必须求稳……稳中再求进。”

“你很聪明，想必也清楚爹的意思。”

“一旦坐上了这个位置，动脑子永远比动手更加重要……”

说完，朱祐樘的手就放在了朱厚照肩头。

“你得保护好你娘和弟弟妹妹……”

朱厚照看得很清楚，朱祐樘眼中第一次浮现了些许疲乏。

当即喉咙一哽，嘴巴张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发出声音。

朱祐樘释然一笑。

“那些未知的事情咱父子俩也就用不着说了，生死这东西，怎能由人定？”

“什么千岁……什么万寿……若是真的有，你爹还能坐得上这个位子？”

他很清楚朱厚照想说什么。

而后他话头一转：“你知道这次谁给你顶上了么？”

朱厚照一阵沉默。

“何鼎……”

这件事情也是何鼎来‘通知’他的，确切来说，应该是他碰到了何鼎，从何鼎处得知的……

朱祐樘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两下：“没错，就是文鼎……记住了，这是你欠他的！”

“至于你那两个舅舅，这次脸算是丢净了。”

“而且文鼎这条命，朝臣都会算在他们两人身上……”

“我也会顺水推舟惩戒一下他们。”

“就算是小罚一下他们在京中为非作歹的行为了……”

“呃……”朱厚照嘴角抽搐：“合着爹你清楚他们两人做的事情？”

朱祐樘左眼眉尾轻挑起了点儿幅度：“太祖设锦衣卫，你当他们是摆设不成？”

“别说一两个人为非作歹。”

“就是满朝文武在家里说了什么，只要我想知道，那就一定会知道。”

说完他就笑了。

“就是没什么必要……”

“私底下谁还没点龌龊呢？要是天天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难免会遮住眼睛。”

“放你身上，你觉得看远些好还是看些近处的龌龊好？”

面对朱祐樘的反问，朱厚照甚至都不需要思考，直接开口回答：“看那些东西干啥？天天找气受？”

“再说了看得远了，风景不也更好？”

“就是这样！”朱祐樘对他的回答表示肯定：“所以明天你也跟着爹去上朝。”

“好好看看朝堂上的风景！”

朱厚照一愣，当即就要摆手。

可朱祐樘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我让人去叫你，你小子若是醒不了，那我就让人把你抬到朝堂上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