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左肋的伤口已经被人给包扎过了,不过还是很痛就是了,手脚暂时使不上什么力气,喉咙也跟火燎似的。
我看到桌上有茶壶,想先倒点水喝,可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双腿落地的时候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上,连带着左肋的伤口也痛的更厉害了。
“你醒了?”
师父的声音从墙上一副画像中传来。
我问师父,“现在是什么时辰?”
“怎么,你还想接着打下去吗?”
我挠了挠头,“这么说我是输给二师兄了。”
“那到没有,宗门有规定,比斗中不得令第三者出手相助你晕倒之前你二师兄的贴身护卫跃上擂台,违反了规定,所以那一场是他输了。”
“那我下场的对手出来了吗?”
“没有下一场了。”师父道。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再是从画像上传来的,而是来自他本人。
师父推门,走入屋内。
“我觉得我还能打。”我对师父道。
“你能打个屁。”师父不屑道,“逞强也要有个限度,而且就算你想打也没得打了,毕业大考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现在都还没天黑。”我指向门外。
夕阳刚刚下山,将外面的桃树染成了酡红色,我觉得我昏倒应该也就一两个时辰。
然而师父却说,“毕业大考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啊?”
我没想到我这一晕,竟然晕了这么长时间。
师父又看了眼我,捋着胡子道“我这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我苦笑,“我上次做这道选择题的时候那两个其实都是坏消息。所以这次我换个顺序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你跟你二师兄那一战,所展现出的百折不挠,无惧强敌,愈挫愈勇之势,感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韦掌门赞你刚毅不可夺其志,可为我青云宗之胆。
“本来接下来那一轮还要抽签,决定对战顺序,韦掌门干脆把唯一那个轮空的名额直接划给你了,所以你不用打,就已经拿到这次大考的第三名,而且他听了你的事迹后还打算把你竖立成典型,以激励后人。”
我闻言也很是惊讶,当初我定下的计划是进入前十,取得留宗进修的资格。
这目标已经无比疯狂,近乎臆想了,没想到现实还能更加疯狂,让我一路杀进前三,回想这一百多日来所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开心吗”师父问,“这里就咱俩,也没外人,不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这是你为你自己赢得的。”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把腰间的葫芦摘下抛给我,“这里面有你师娘酿的杏子酒,用的就是你上次送来的那篮青杏。”
我接过葫芦,喝了一口,这杏子酒入口辛辣,还有股别样的酸涩味道,可后味儿却又带着一丝丝甜意。
我忽然笑出了声来,师父问我笑什么,我却只是摇了摇头,问他,“那坏消息呢?”
师父并没有立刻回答我,转道,“你这伤郎中说最少也要养个个把月,不如等你养好伤以后我们再聊。”
我说,“嗨,我裤子都脱了,师父您整这一出”
“没大没小,”师父一挑眉毛,继而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是怎么在短短百日,连跨两小境一大境,从筑基中期一路修炼到凝脉的?”
“靠寒冰池啊,”我也没隐瞒,“我每天晚上都在里面泡着,一次大概泡两个时辰,怎么,掌门是想把这法子推广下去吗,那以后的师弟师妹们岂不是都要恨死我了。”
“果然”师父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寒冰池内的最佳浸泡时间是一盏茶吗?”
“因为泡短了没效果,泡的时间长了效果也减弱的很厉害。”我答道。
这时我第一晚去寒冰池的时候,那个很鸡贼的学婊告诉我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师父摇头,“不止,效果减弱还在其次,最大的问题在于你泡的时间长了,池子里的阴寒之气会侵入你的经脉和脏腑。”
“那有什么办法能把它们从我的身体里驱除出去呢?”
“没有办法,”师父道,“这种损伤是不可逆的,筑基和凝脉期影响还不算太大,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你很可能此生都无望结成金丹了。”师父犹豫了下,还是将这句话说出口。
而我则哦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我的反应比他预想中要平静,让师父怔了怔,问道,“你不难过吗?”
“当然难过啊。”我说,“我想要踏入金丹境啊,不,是我一定要踏入金丹境。”
“可你现在的身体”
我对师父说,“这就是人生对吧,当你费劲力气从低谷中爬出来,攀上高山,可是那份喜悦只能持续不到一瞬的时间,前面等着你的是更深的深渊。但是没关系啊,重头开始爬起就好了,一步一个脚印,我总有再爬出坑的那一天您说我很可能此生都无望结成金丹,那就是说我还是有希望的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的确也有人曾克服过经脉的缺陷,通过生死淬炼,成功成就金丹的,但放眼整个修真界,这样的人实在是太稀少了。”师父长叹了一口气,望向我的目光满是惋惜。
我认真想了想,又说,“我要是早知道这么练会出问题,我肯定不会这么头铁的,但是现在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晚了不是吗,师父你刚才问我为何发笑。
“这是因为我发现青杏酒喝起来就跟我的人生一样,满是辛辣和酸涩,但后味儿里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这份甜味儿很不起眼,但却让我能把这口酒给安心咽下去。”
我咧嘴道,“师父啊,徒儿我知道前路艰险,希望渺茫,但是在这漫漫长夜里,我所需要的也不过就是一线光明罢了,只要这线光明还在,我就会继续走下去,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法让我停下脚步。”
师父听了我的话,良久无言。
直到晚风吹起案上的书卷,他才又开口道,“好一个一线光明,你有这份毅力与志向,倒是真的无愧韦掌门送你的那个青云宗之胆的称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