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全部打不通,而派到那边的现场,发现所谓贸易公司,只是一个空壳,办公地点此时早已人去楼空。
就好像人间蒸发。
800万订单,他们只预付了10%,而弗可丝这边已经基本生产结束,剩下最后一批货的收尾阶段。
这……
赵鹏一时间大脑完全停滞。
他现在企业刚起步不久,最大的问题是流转资金。
这批货从原辅材到人工,目前已经积压可几百万的投入,而收益就只有预付的80万。
如果不能按时出货,公司就无法继续采购其他订单的原辅材,甚至员工工资都有些捉襟见肘。
这简直是釜底抽薪式的灾难。
站在他虽然有近20万套的卫衣,但一时半会并不能销售出去,而其他客户的订单却不能等下去。
他机械地走进卫生间,将头埋在水池里,冰冷的水刺激着他大脑,总算慢慢冷静下来。
他脑子快速盘算下公司目前账上的资金。
几个月的利润虽然还可以,但基本都压进这个大订单,估计最多不到五十万剩余。
原本这就要出十万件,可以归笼400万资金。
从而推动下一个订单。
现在看起来,此路已经彻底行不通。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愿意用80万的资金来套路他,这个年代的80万,做什么不可以呢?
弗可丝上个月整月的利润都没有80万。
赵鹏不会天真以为那个什么老板是真的倒闭,这明显就是个局。
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等到他们生产已到尾声,甚至即将首批交货时才突然失联。
这显然就是为了让他没有反应时间。
布局之人显然对商场,对他弗可丝很了解,知道这种新公司最致命的就是资金链断裂。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大公司,根本不会引发太大的浪花。
大公司资金链保持得相对充实和健康,很难因为某个订单出问题而让公司陷入困境。即使真的需要钱,他们也可以从银行周转。
另外,二十万件衣服即使客户不需要,那大公司也可以直接放入自己的销售渠道,只是换种出售模式而已。
但小公司就不同。
小公司的信誉并不能在银行留下很好的印迹,如果是赚钱的时候还好,一旦出现问题,银行也就转脸不认人,想贷出钱比登天还难。
银行从来都是帮强不帮弱,为了能使放出去的资金安全,高效,他们往往都会选择更大,更稳定的企业放贷。
小公司的销售网络一般也很单一。
因为生产的商品种类偏少,所以客户群也很小,往往是定向生产加工,还处于一种根据客户要求生产的最基础营销模式。
而大公司也不同,他们往往具有很好的品牌效应。
客户不仅无法左右他们,反而要照着他们的思维模式改变营销策略。
所以是他们引领客户思维变化。
赵鹏相信这种事如果出现在明年的今天,他根本不会当成一回事,但在这个时间段发生,几乎是压在他头顶的一座大山。
“老武,你立刻去办几件事。
第一,你快速催促各位客户的回款,尽可能筹集更多的现金回来……当然,要注意沟通方法,承诺下批货会给他们让两个点的利润。
第二,从今天开始,暂停公司不必要开支,跟客户沟通每一个还未交付的订单。确定最晚交付周期,将所有订单为分为急缓两类。
第三,同各位销售商沟通卫衣上架业务,以试验上架为由,若是现在订货,可以比正常批发价格低10%,并且保证此价格到货物彻底下架。
第四,和各原料供应商沟通,能否分批进货,或者延长付款周期,如果同意,则承诺分批的原材料可以提5%的价格。
第五,联系下银行相熟的客户经理,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赵鹏一口气说了很多,放下手机时倍感疲惫。
他看着镜子里略微憔悴的自己,不由苦笑。
这哪里像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此刻他眼中充满无奈和痛悔。
还是太年轻了。
当老板,带着一个企业向前发展,和自己打工完全不同。
他尽管是重生者,可思维的高度和格局,一时间还是难以提升。
有些路,真的是要走过才知道有没有坑坑洼洼。
不下水试一试,永远不清楚河水深浅。
如果此次危机能顺利度过,以后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做生意根本不是做事。
而是做人。
需要操心的也不仅仅是如何将产品和服务做到最佳,也要同时警戒那些想把他拉下水的人。
轻轻用纸巾擦去脸上的水珠,赵鹏的眼神逐渐由不安,惭愧,愤怒,转为平静。
揉揉脸颊,他对着镜子笑笑。
这件事情发生在西非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或许并不是一件极坏的事。
隐患,在最开始就被发现,总要强于无可挽回时才降临到头上。
整理好衣服,他重新回到办公室,踏入房间的瞬间,心情已经彻底平静。
宋谦还在原位等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有个事情耽误会,又去了次洗手间,让宋总就等了。”
宋谦敏锐的目光审视着赵鹏,却除了胸前衣服上微微有些水渍,没从他身上看到其他任何异常之处。
他笑笑:“不打紧。工作要紧,赵总经营着这么大的公司,肯定忙碌。”
赵鹏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微微一笑:“还好。对了刚才宋经理说什么来着,出去被杂事一惊扰,我实在记不起了。”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一点小事情,赵总不要太放在心上。”
宋谦没有继续提出那个想法。
或许是他发现赵鹏根本没这种意思,否则他不会打岔出去,然后又谎言忘记。
说忘记,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而已。
这时,他的电话也响起来。
低头看看来电显示,他没有接通,直接摁掉然后起身说:“赵总,今日叨扰已久,我这里还有点事情,感谢您的茶,有空来我哪里,也让我为你煮碗茶水。”
赵鹏微微一笑,起身,“宋老师日理万机,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就不强行挽留了。改天有空我再登门拜访。”
“那赵总留步。”
宋谦说完,也不等赵鹏接话,就大踏步离去,显得匆忙却又兴奋。
赵鹏送他出了门外,看着他下楼,走向自己的车子,然后车子启动驶离弗可丝的大门。
久久,赵鹏的目光还没收回来,
他若有所思。
.
宋谦刚回到家门口,发现旁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他下意识多看几眼。
这个年代,能开奔驰的人,是真正的有钱人。
甚至都不能用有钱形容,更准确来说,应该是富豪。
即使他宋谦,还算有点钱,但也不舍得直接买个奔驰开着,心里觉得太亏。
划不来。
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花那么多去买车,等着贬值,肉疼。
但买不起,路边遇见看看还是可以。
他看了几眼,便微微有些好奇,为什么这辆车会停在自己家门口。
他应该结识不到这么厉害的人,
而如果不是他,周围也没什么其他人可以开得起这种车。
他想看看车里坐得什么人,但车玻璃是黑色的,从外面看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于是他不再坚持,准备绕开车子回家。
可就在他即将绕开汽车,踏进家门时,奔驰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黑衣人走上前,也不问他名字,直接说:“上车,有人要见你!”
宋谦眉头一皱,来人戴着墨镜,身材高大挺拔,声音沉稳坚毅,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这样的人看起来只是随从之辈,那车里等他的主人,肯定更是不俗人物。
怎么看都充满危机。
他微微后退半步,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上车后就知道。”
黑衣人并不愿意直接说出身份,而且说话的态度也很不友好,不是商量,更不是邀请,而是命令。
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让宋谦更不舒服。
他好歹也是一方人物,也要脸,不是谁都可以在他面前随时摆脸子。
向来只有他给别人脸色。
他摇摇头:“我不认识你。如果阁下不愿意讲明身份,恕我不能随你上车。”
说着,他就准备转身绕开黑衣人回家。
这个人危险,惹不起麻烦,那就退一步绕开他,在自己家门口,量对方也不敢太造次。
纶鱼并不理睬因为愤怒而站起来的宋谦,一切都在他在掌握之中。
他脸上一直是淡淡的笑意。
似乎和宋谦说这种阴谲的招数,不过是谈中午吃饭吃什么的内容。
“我知道你很愤怒,也很不甘,我对此表示同情。
但,无论是愤怒和屈辱,这都是你现在应该承受的东西。如果说你得到如今的身份地位是一种收获,那现在这种情绪就是要承担的代价。而且,你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我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分辨清楚我们之间强大的实力差距,不会做那种毛头小子才会犯的错误决定。
我今日既然找你,自然就已经有一定准备,要不然,我们怎么办呢,被你知道我的计划,那你要是不上船,反而跑去告诉赵鹏,对我来说虽然还有其他办法,但毕竟很麻烦。
我一向,不是一个喜欢惹麻烦的人。
那么现在你的选择是什么呢,我还要想着回去午休。你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唯一坚持的就是午休的习惯。要是突然不休息,我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糟糕,我的脾气就会很大。
脾气大了,我就想做点事情,将那些原本应该发挥作用实际上却是废物的棋子全部清理出去。
所以,要是想通了,那就坐下,我们老老实实谈谈,如果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下车离去。
然后,接下来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付出你该承受的代价。”
纶鱼说话的时候,已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甚至看都没看宋谦,反而对自己的手指头很感情去,翻来覆去看个不停。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宋谦怔怔地站了很久,面色越来越黯淡,终究是坐回原位。
“我只帮你做这一次,希望你能信守承诺。这件事我不会告诉赵鹏原委,其实结束后我们从此一刀两断,互不来往。”
纶鱼这才将目光重新挪回宋谦的脸上,笑道:“如君所愿,不敢请耳。”
.
庆城西街,金太阳酒吧。
傍晚。
酒吧外霓虹山火,道路上人来人往,摩托车和汽车的喇叭声夹杂着自行车清脆的铃声,交织成一曲混响人间金曲。
金太阳所处的西街是庆城最古老的街区之一。
庆城市原本叫庆镇,后来因为地势平坦,附近的人们都开始逐渐迁移到庆镇,渐渐人口不堪重负,所以便升级为庆城县,后来又称为庆城市。
西街,恰恰是庆镇最先的发展区域。
可谓是庆城市的老地盘。
能在这里居住的,生活的,多半都是庆城的土著居民,因为拆迁及一些其他的因素,收入都还不错。
而收入决定着街区发展,所以这里不仅商业繁荣,而且各种娱乐场所也是非常的热闹和成熟。
ktv、滑冰场、酒吧、台球馆等等,到处都是。
而金太阳酒吧更是附近酒吧中最大的一个。
所有人都不知道酒吧的老板到底是何许人也,只知道酒吧永远是几个掌柜,也就是店主负责。
但在庆城道上混的人们,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去招惹他们。
酒吧从开业到如今已是六七年的功夫,一直安安稳稳,没出过什么大事情。
即使偶尔有些外地人不知底细来闹点小事情,很快就会被摆平。
所以这里逐渐成为很多人放松娱乐的好去处。
安全,隐秘。
酒吧东北侧的角落里,是一组环形沙发,沙发钱放着个玻璃的小圆桌,桌上随意放着点零食和小菜,以及一瓶洋酒。
酒打开了,却只倒出一小点,看起来沙发上说话的两人对酒都没有太多兴趣。
如果赵鹏此刻在这里,就会惊讶地发现,靠左侧那个一脸愤懑的中年男人,就是被他整得神魂颠倒的田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