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话,起身,又伸出手道:“秦总,您还记得我们最初见面时候的情况嘛,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嘛?”
秦时关尴尬笑问:“还请赵总告知。”
“我啊,”赵鹏抿嘴一笑,“当时就在想,我要卖给你的这片地,将来必须重新收回来。因为这块地,是我早就看好的地方。不是因为这里有多宝贝,而是因为他对我有重要的意义。
所以啊,如果你能促成这件事,我可以给另外给你20万的酬金,若是你没有促成,也没关系,后面我还是会从别人手里拿回来,那可就没你什么事情了。”
赵鹏说完,不在多说半句话。
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他觉得很爽。
仿佛当初的窘迫,似乎就在昨天。
经过一年多的苦心经营,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可以看着当初高高在上的人,对他弯下了腰,低下头。
他很想狂笑几声,就像电视里那些人大仇得报的爽朗。
但最后终是没有太过夸张。
拒绝了秦时关送出门的建议,自己上车离开。
.
纶霜卅回到家,竟然发现哥哥的车停在外面。
想起来,又是多半年没有见哥哥。
她现在和哥哥的交流很少,除了在家族聚会上必然会碰到,其他情况下,她从不联系哥哥,哥哥也不会主动联系她。
慢慢地,两人之间的情感,其实也就没那么诡异了。
所以,当她走进客厅,看到哥哥正坐在沙发上,陪着外公正说话。
她就随口喊了声:“哥,你来啦。”
然后进去换衣服。
再出来时,看哥哥的水杯没有水了,便顺手帮他添了一些热水。
她做这些事情的事情,很自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纶霜剑看在眼里,神情微微有些讶异。
添好水后,她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也没有刻意和哥哥保持什么距离,就仿佛普通的兄妹,很随意。
纶青山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很欣慰。
他聊了会天,推说自己要去下棋,将空间留给兄妹二人。
等外公走后,纶霜卅觉得空气微微变得有点窒息。
但他看纶霜卅,发现妹妹反而很轻松,看着电视剧里的狗血剧,不时笑出声来。
纶霜剑想起妹妹之前从来不看这种电视剧。
不知何时,她竟然能看得这样津津有味。
他又注意到妹妹手臂上的伤疤,心里有点心疼。
伤疤从何而来,他其实很清楚。
以前妹妹一直穿着长袖,不敢将伤疤展露出来。
但现在呢,她丝毫不在意,短袖穿起来也很自然。
这都是那个少年的影响吗?
纶霜剑暗暗思忖。
纶家和赵鹏的争斗,他只是开始授意纶鱼不让赵鹏太轻松。
他有想让赵鹏受点苦头的意思,也有让妹妹知道,如果她不听话,跟赵鹏走得太近,赵鹏就会受到影响。
但后来因为赵鹏的反击,又有了一些小摩擦。
在赵鹏看来,已经算是大动作。
可放在纶霜剑身上,真就是小摩擦。
他觉得庆城这个地方,若是发展实体产业,根本没有什么未来。
因为这个地方不具备实体产业经济腾飞的基础条件。
市场,资源以及畅通的物流运输。
庆城的人太少了,根本不具备本地销售的可能性。
而因为产业链不能有效建立,靠一个企业根本打不出什么名气,自然也就更难发展起来。
就像瓷砖,人们一想到瓷砖就能想到佛市。
为什么呢,就是因为那边形成了规模化,也就是产业链群。
庆城还没有资源.
无论是各种生产的上游材料,还是生产过程中的水电气,都严重缺乏。
如果从外地运输,成本就会变高。
而且会受上游限制。
但前两个问题都可以解决,只是成本问题。
可第三个问题则几乎是致命的。
庆城没有像样的运输通道。
周围既没有高速,又没有铁路运输,货物进来和出去,周期都变得很久,成本也会变得很高。
总之,以成熟的思维来考虑,这里即使发展实体产业,也只能是小打小闹。
成不了大气候。
所以他相信赵鹏不会做到太大。
能一年做个几千万生意,已经算是了不起。
即使做到这个营业额,利润率也会非常低,应该到不了10%的基础线。
实在没什么太值得在意之处。
“哥,下午要到这里吃饭吗?”
突然,纶霜卅问了声。
“啊?”
纶霜剑正在想赵鹏的事情呢,突然听到句问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晚上要回去,还是在这里吃饭?”
“啊,吃饭啊,都行!”
纶霜卅关了电视,笑笑:“那你等着,我等下你给露一手。”
说完,就转身出门朝厨房走去。
纶霜剑难以置信地跟在妹妹身后,看着妹妹进了厨房,麻利地从冰箱里拿出一些蔬菜和肉类,开始清洗。
他倚在门框上,怔怔地盯着妹妹,仿佛不认识她了。
“你还会做饭?”
“不会就学呗。我有个朋友叫章晓秋,人长得漂亮,学习也很好,最难得的她做饭很好吃,比阿姨做得好还好吃很多。”
纶霜卅随意回着,手下却没放松。
“你交了很多朋友啊?”
“嗯。这里的人都很好,他们对我也很好。”
“那就好。”
纶霜剑应合着。
“哥。”
“嗯?”
“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很没用?”
纶霜卅突然问道。
纶霜剑一楞,没否认也没肯定。
之前确实有这个想法,当时他年轻,觉得纶家的人都应该特别优秀,觉得妹妹是家族里最笨的人。
但现在随着年龄增长,他逐渐明白很多道理。
其实心里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想问题了。
但他不愿意在妹妹面前说谎,那样显得他很虚伪。
“看来是这样。”纶霜卅笑道。
“其实还好。”纶霜剑也微微一笑:“我一直是这样个人,以前没有照顾好你,反而对你要求要求那么严,是我没有做好哥哥的责任。”
“呵呵”
纶霜卅将芹菜切成丝。
纶霜剑看在眼里,眼神暖了很多。
他吃青菜,喜欢被切成很细的丝,没想到妹妹一直记在心里。
“其实我以前很难过的,妈妈不在了,爸爸又忙。你又那么凶,我啊整日觉得活着好辛苦,差点就不想活了。”
纶霜卅自嘲道。
纶霜剑目光又停在妹妹手臂的伤痕上,眼神里带着几分难过。
“嗯,是我不好。”
“不过也没关系,我如今也长大咯。哥哥告诉我,每个人活在世界上,都有各自的苦。人一生努力和奋斗,不过是让自己不要太苦。没有人不经受苦,这里不苦,哪里就必然会苦,今日不苦,明日必然会苦。
所以呀,过去的苦,只是让我知道苦是什么,从而懂得如何让自己的生活变得甜蜜起来。
你看我,现在不就活得很好嘛?”
纶霜剑注意到“哥哥”这个词。
知道不是说的他,而是赵鹏。
纶霜卅称呼他的时候,直接会喊“哥”。
他有些嫉妒,自己的妹妹竟然没有从自己身上学到一些做人的道理和经验,反而口中提到影响最深的是其他男人。
但他也知道,嫉妒没有意义。
他非但不该嫉妒,还应该感激对方。
正是因为那个少年,妹妹才变得活泼可爱,变得这么开朗。
要是之前,他是万万都不会想着妹妹会亲自下厨给他做饭,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会有如今这样美好的场景。
“嗯,是我不好。”他又重复句。
“嘻嘻,你怎么一直说这句话。你又没有什么错,你也有你的苦,并不见得比我好受很多嘛。”
纶霜卅看了眼哥哥,嘻嘻笑道。
纶霜剑眸子微微有点潮湿,他又重复了句:
“就是我不好!”
.
赵鹏去工地看进展,发现已经到了尾声。
他带了些饮料和零食拿给舅舅,去的时候舅舅却说正要联系他呢。
原来明天就是外婆的生日。
外婆前几日耐不住医院的无聊,非要坚持回家。
她想念她的孙子孙女们,还有家里那几只羊,没有锄完的草,没有上粪的韭菜。
总之,就是有很多事情,她都放不下心。
几个儿女都劝不住,赵鹏也就没坚持。
外婆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基本行走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只要家里人不要让她干粗活,应该可以慢慢变好。
所以赵鹏便抽空将外婆接回家,又给外婆留了一些营养品,当着小舅母的面,给舅舅一些钱,让照顾好外婆。
赵鹏上初中时,曾很长时间都住在外婆家里。
每天晚上都和外婆睡。
外婆一直羡慕别人家的孙子和外孙多孝顺,都给外婆干什么干什么。
还说到有人死后,孙子给立了一个很大的墓碑。
赵鹏当时脱口就道:“外婆,将来我也要给你立个大墓碑,比所有人的都大。”
外婆楞了楞,笑道:“那行,我等着你的大碑。”
赵鹏并没有食言,前世外婆去世后,他帮外婆立了一个很大的墓碑,远看想一间小房子。
这种事情本来应该由孙子来做。
外孙按照庆城的风俗,属于外姓,本来是没有孙子那样关系亲密的。
所以也就赵鹏家里几个孩子,尤其是赵鹏和姐姐对外婆很好。
至于其他人,委实就很一般。
而外婆那些孙子,一言难尽。
上梁不正下梁歪,孩子孝顺与否,与父母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赵鹏也说不上别人什么。
他只是给外婆给了一些钱,可人家七八年如一日的照顾。
久病床前无孝子,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多。
这也就是赵鹏为什么这辈子对外婆家那些亲戚都保持相当高的容忍度。
因为他们说穿了,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就会有自私,有不耐烦,有看眼前利益的习惯。
可这又有什么值得谴责的呢。
论迹不论心,那天下哪还有什么完人。
舅舅说,家里准备给外婆办个69岁的寿宴,让赵鹏到时候抽点时间参加下。
外婆现在很喜欢赵鹏,一定要赵鹏也去。
这种事情赵鹏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便一口答应下来。
自从解决了孙小川的问题,小舅舅这边的项目也顺利很多。
根据堂弟赵实的反馈,基本所有问题都走向正轨。
但赵鹏反过来也提醒方健要注意赵实,看他是不是利用项目监督的权力,有些不好的勾当。
赵鹏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不希望自己的好心,最后变成坏事。
赵鹏这样老实的孩子,开始肯定没问题,但很难保证他在长期的腐蚀里还能保持本心。
那些做工程的人,赵鹏见得多了。
他们最擅长就是拉近关系。
只要愿意对他们放松一点点,往往都是巨额的收益。
而拉近关系,又能用到多少钱呢。
赵鹏将赵实放在公司,最主要的是目的是让他有个正当稳定的职业,从而避免在另外一条路上走太远,最后英年早逝。
他能做得只有这些。
至于将来的事情能不能按照他希望的发展,或者发展多少。
他并没有非常大的执念。
此生唯一的执念有两个,他现在基本都已经搞定。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赵鹏便带着父母一起去外婆家。
快到外婆家时,母亲显得很紧张。
因为这是自从她出事后,第一次来外婆家。
之前因为小舅舅的关系,外婆家和母亲的关系一度跌到冰点。
经过赵鹏一系列的努力,总算缓和了关系。
而随着小舅舅被放出来,重新恢复正常生活,两家的嫌隙其实也就没了根本,剩下的便是别扭。
别扭嘛,总能随着时间推移化解。
外婆的辈分很高,在村里基本上是辈分最高的人。
所以她过寿,前前后后,来了一百多人。
像赵鹏这种关系的人,排的都不算太近。
因为她还有很多外甥,侄子等等。
但因为外婆很喜欢赵鹏,所以赵鹏坐得位置离外婆很近。
酒桌上,觥筹交错,大人们都在杯盏里歇斯底里地嘶吼着,慢慢忘记这场宴席本来的目的。
外婆坐在主位的中央,大姨和母亲紧挨着她们的母亲,不住说着一些家常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