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离说话很客气。
即便是对待奉天司的上司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客气。
但现在的情况,使得他只能如此。
“钟主监请讲。”
粱辰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客气而有所倨傲,而是躬身行礼。
任何人都有麻烦的时候,不趁火打劫,雪上加霜,是基本的做人准则。
“第一,太平教卷土重来这件事,你只知皮毛,但不知更深的牵连,我可以简单的告诉你,朝中大臣,甚至我奉天司的内部,都有人参与。”
“但更多更深的东西,你现在是一个外人的身份,没有资格知晓。”
“如果你拒绝加入奉天司,这件事和你之间的关系,只能到此为止,当然我会把这次破案的奖励,如数奉上。”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破坏了太平教的事情,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很可能会针对你,而我无法保障你的安全。”
“我不是威胁你,而是陈述事实。”
“太平教在江州作案,我江州奉天司必然首当其冲,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自顾不暇,保你,是不可能的。”
“以太平教的那些关系,你应该躲不过,你想清楚,你在明他们在暗。”
“而你若是加入奉天司,我可以破例让你接触这件案子的核心机密,你帮我彻底铲除这一股太平教余孽,我可以名正言顺给你人手,保你安全。”
“第二,前几日你和许青欢调查清水县案件的时候,连誉清去调查磨盘山马场的类似案件,但他没有你们这么幸运,他没有回来。”
“昨天晚上,他捏爆了奉天令,但当我们的人过去探查的时候,他已经消失。”
“他现在还没死,根据你们的消息,我猜,他应该也遇到了太平教的人,而且陷入了危险。”
“我需要有人帮忙找到他,救他出来。”
“但如果你不加入奉天司,这件案子,恐怕”
钟玉离的话没有说完。
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总结为两点,第一点,粱辰有麻烦,甚至危险,如果不加入奉天司,这危险就只能自己解决,和粱辰所预料的其实不差。
第二点是连誉清,危险,现在的情况,奉天司需要人来帮忙尽快找到线索,但因为案子的重要性,又不能找奉天司之外的人牵扯进来,所以
粱辰深深的叹了口气。
第一点。
其实无论是麻烦还是危险,他倒是并没有非常的在意。
以自己目前的手段,自保应该还是可以的。
但第二点,却让他为难了。
他和连誉清虽然只有萍水相逢,数日之交,但两人脾气秉性却是很合得来。
粱辰也算是将其当作朋友的。
朋友有难,若是袖手旁观的话,还真说不过去。
但他目前还真没有下定决心加入奉天司呢。
一个是初来乍到,还没有想好以后的路。
另外一个是因为
这地方,好处肯定是有的,但对一个人的限制却也不少。
他前世今生都不太喜欢这种束手束脚,所以抗拒。
或许有既能够救连誉清,还不用加入奉天司的办法呢?
“你好好考虑,我不逼你。”
钟玉离见粱辰依旧犹豫,也是叹了口气,道,
“我知道人各有志,强求不来,今天时辰已晚,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给我答案,如果你决定加入,明早和许青欢一并来奉天司,我给你们调遣人手,去营救连誉清,如果你不同意,就不需要来了。”
“好吧。”
粱辰拱了拱手,没有再说话。
许青欢和粱辰一起离开了奉天司府衙。
因为许青欢没办法回许家,而临时去找住的地方也不合适,便打算暂时在粱辰的府上暂借几日。
天色已经暗淡。
日头也彻底的没入了地平线以下。
但街道上还是蛮热闹的。
有些摊位上点燃起了灯笼,锅里冒着热气。
忙碌了一天的客人们正坐在桌子前,一边瞎聊,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饭。
偶尔传来大笑声。
几乎能够感同身受他们的那种欢快。
“钟主监很看重你啊。”
许青欢和粱辰坐在了一处摊位前。
这是卖面的摊位。
摊位上没有多少人,摊主是个老人家,干干瘦瘦的。
旁边跟着一个两三岁的女娃。
女娃似乎有些冷,正蹲在火炉旁边取暖。
炉子里的火光将女娃的脸映照出来,红彤彤的,虽然有些发黑,但那一双眼睛却是非常的清澈。
“钟主监从来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像今日对你这般说过话。”
“他那么骄傲的人,除了求你,能做的都做了。”
许青欢给粱辰递过去了一双筷子,道,
“真是羡慕你,当初我要进入奉天司,可是求了他好久。”
苦笑着摇了摇头,许青欢扭头喊道,
“老人家,来两碗面,多加一些牛肉。”
“诶。”
老人家笑了笑,掀开了锅盖。
热气腾腾的蒸汽逸散出来,将老人家的那张脸包裹,看起来有些朦胧。
粱辰没有说话。
“连前辈的事情你也不要担心。”
许青欢继续道,
“除了奉天司,他身后还有连家,他在连家的地位可不一般,连家不会袖手旁观的,如果我们找不到,连家也会出手。”
老人家将煮好的面端到了两人的面前,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牛肉。
“两位不好意思,时间有些晚了,今日的牛肉已经用光了。”
“只剩这些了!”
老人家给两人低声赔礼。
“无妨的。”
许青欢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碎银子,放在了老人家干裂的手里,
“不用找了。”
“谢谢您,谢谢您,您好人有好报。”
老人家看着碎银子,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浓浓感激,连忙鞠躬。
这些银子,差不多是她四五天的进项了。
“你为什么加入奉天司你们许家也不差,你做你的大小姐,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不比这样风里雨里,刀光剑影里更舒服?”
粱辰突然问道。
“是啊,我爹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许青欢笑了笑,然后夹了一些面条,稀溜溜的吞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道,
“但我听我娘的。”
“我娘带我入修行道的时候,告诉我,我们所掌控的力量,不是为了让自己高高在上,而是为了在危难之际,托起那些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
“说实话,我觉的我娘的观点有点太仁慈了,悲天悯人,就像是故事里的圣母。”
“到现在我也不是很认同她的话。”
“但我还是要听她的,因为她真的很疼我。”
“在她有生之年,我从没有受过任何委屈,一丁点都没有。”
许青欢吃面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一滴眼泪落在了汤碗里,
“就凭这一点,她说的我都听。”
“你的母亲,很伟大。”
粱辰低下头也开始吃面。
许青欢骄傲的道,
“那是当然,她可是将门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