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死了。

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都会带着强烈的不甘和迷惘。

但，这话，从白发姑娘安然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是那么的平静、自然，仿佛这件事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

虽然和这个白发姑娘只见了几面，但却似乎已经认识很久一般。现在听到她说“我要死了”，李维感觉，自己心头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忽然在他心头勒上一条绞索，疼且难以喘息。

他抬起头，看了羁押室旁的干员一眼：“这大概是她死前最后的愿望了。”

听到李维的话，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沉默地从羁押室门口走开，只是在路过李维的时候，低声说：“五分钟，别让我为难。”

他看守了她好几天，如果要出事，他早就出事了。

“多谢。”李维很诚恳地对他道了一声谢。

接着，他看向那个白发的姑娘。

安然。

她身上白色的衣服，已经脏了很多，但仍然给人一种极为干净的感觉。像一只在野外流浪已久的白猫，依然保持着仪态。

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出即将死去的恐惧，只是睁着那双明亮的杏眼，歪着头，直直看着李维。

“你长得真好看啊。”她的声音慢悠悠的，“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语气就像一个出门见到老同学的女学生。

“我叫李维。”李维回答道，“你为什么会说，你快死了？”

“因为……”她歪着头想了几秒，“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安然嘴里的“他们”，指的是警视厅的干员们了。

很显然，他们说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回避她。

“他们说，因为我是邪教的圣女，三天后，会对我执行死刑。”她依然歪着头，“可是，我什么坏事都没做啊。”

“我是被抓去教会，被迫成为圣女的，我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啊。”

……

五分钟很短。

短短几分钟，自然不可能聊太多。

大多数时间里，李维都是在当听众，听安然——这个白发姑娘，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气，讲自己的遭遇。

李维的心，有些沉重。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安然和他讲这些，并不是想让他救自己，只是十分平静地讲述一个事实。

对于生死，她似乎已经极为平静和淡漠的置之度外了。

和李维交谈，也只是“不希望自己带着遗憾死去”而已。

但，就是这种态度，让李维的情绪，更沉重了。

然而，在沉重的同时，李维心中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漏了一点什么。

……

从警视厅出来时，李维绕了个弯，去警视厅发放悬赏的部门，买了一部手机。

出于谨慎的目的，李维买手机的时候，故意用兜帽遮着头，还戴着口罩。

没想到的是，卖手机的干员，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他连看都懒得多看李维一眼，收了钱之后，他拿出一部手机丢到李维面前，懒洋洋地说：“手机有电，操作方法都在说明书上，手机里预存号码，里面预存话费够一个月，以后记得交费！”

说完，又摸出一张报纸看起来，再也没有看李维一眼。

拿到手机后，李维便乘车赶往城东，富人区和野生动物保护区的交界处。

康哲翁的豪宅，就坐落在这里。

而在李维得到的情报里，邪教徒并没有转移走他，而是把他直接藏到了豪宅的地下室里。

毕竟是明辉联邦的首都，常年和各色人等接触，养成了青山城人骄傲大气的性格，也让他们对许多事情保持着见怪不怪的态度。

即使是李维这样，穿着朴素到甚至有点简陋的贫民服装的人，在公交车上一直走向富人区，也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到了康胖子家外面，李维果然发现了许多奇怪的，穿着兜帽长袍的身影。虽然全都隐匿在暗处，但隐匿的技巧实在是蹩脚，还是轻易被李维发现了。

和贫民区一样，这些家伙在头脸上涂抹着油彩，还有诡异邪恶的纹身。虽然他们很仔细地把自己隐藏在兜帽下。但就像暴露狂一样，虽然穿着大风衣，但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看到那双大光腿。

……脑子里忽然想到了奇怪的东西呢……

李维没急着溜进康胖子的豪宅，而是继续朝东走，拐进了豪宅东面的山林里。

他在山林里兜了个圈，靠近了豪宅的后边，一片和山林接轨的花园。富人家的后花园，和外面的山林之间，通常有一道小门。

李维找到这个小门，戴上“抓狂先生的小把戏”的同时，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几声低沉的怪笑声后，手套变成了尖锐的爪子。

他一把抓断小门的锁，又摘掉手套，进了康胖子家的豪宅。

夜色渐暗。

李维藏在小门附近的草丛里。

他的目光，随着身体素质的加强，比正常人好了一些。

李维可以很清楚看到，可能是因为康胖子失踪的原因，豪宅里原有的工作人员一个都没看到。但是在一些隐匿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不少疯祸之子的暗哨。

虽然非常不专业，但考虑到警视厅每次行动都是一大堆车，来势汹汹。这些暗哨也足够起到示警的作用了。

不久，他看到一个疯祸之子的暗哨，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等那个暗哨靠近草丛的时候，李维双手猛然伸出。

那个暗哨猝不及防，被一双强有力的手一下子捂住了嘴，他脸上瞬间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像一个刚刚加了好几倍杠杆的炒股者，看到了满屏幕鲜艳美丽的绿色。

但那双手极为有力，他连闷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被一下子拖进了草丛里。

草丛微微晃动起来，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几分钟后，李维穿着疯祸之子教徒的套头斗篷，脸上涂着古怪邪恶的油彩图案，从草丛里走了出来。

他把兜帽拉低一点，若无其事地朝豪宅里走去。

胖子，本神医救你来了。

希望你还没有变成我的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