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天地苍茫广袤。

曾经肥沃的黑土地，却变得干涸枯涩，遍地都是凋零的庄稼。

光之巨人自爆之后，方圆几百里范围内的魔力元素，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空气中也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不止如此。

金穗城方向，白灼强光在天际久久未能散去，直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持续上升的高温已不再适合生存。

逃命。

许多班戈草原边缘地带的民众，只能选择背井离乡，逃离这片人间炼狱。

真是讽刺。

班戈平原在过去的几百年中，一直都是难民们所向往的肥沃之地，每次饥荒或灾难，都会有大批难民涌入。

而现在班戈平原的民众们，不得不放弃曾经的故土，成为颠沛流离的难民。

一个上百人的商团，出现在难民潮之中。

这个商团尤为特别，许多人都身穿兜帽斗篷，在炙热的天气中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奴隶主？

商团之中，大多都是女性。

她们虽然脸上抹满了灰泥，掩盖住了百里挑一的姿色相貌，但有心者还是不难发现其中的隐秘。

终于跟上了难民潮。

凡在队伍中央，望着远处大批逃亡的难民潮，松了一口气。

那些躲在斗篷兜里中的人，自然就是兽族少女们，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进行伪装。

地下室中幸存的仆人们，并没有被杀人灭口，而是跟随着一起踏上了旅途，并且施展了一些小措施。

“妮娜，队伍先停下休息吧。”

凡招呼了一声，伸出手掌擦了一下妮娜脸颊上的汗水，长途跋涉众人也是十分劳累。

暂时休息。

简易的牛车之上，梅莉枕着干枯的稻草，仍处于深层次的睡眠状态，抱着星之书甜甜的酣睡着。

凡没有呼唤她。

成神梅莉必然承受着常人所无法想象的重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另一边。

莰蒂丝仍有些呆呆的。

她的状态，相比三天前的疯癫，已经好了许多。

这少女经历了一些可怕之事。

内心中的善良被击个粉碎，十万人无辜者的生命，就像被自己亲手撕碎一样。

她咀嚼着那些痛苦哀嚎的灵魂。

无论那些无辜者怎么恸哭，如何哀求，都被丢进嘴巴里啃食撕咬。

原本她只想救下那些人。

莰蒂丝不明白，为什么越是善良之人，就越是难以在这个世界存活。

善者被欺压，被凌辱，却也只能含着血泪咽进肚子里。

恶者却活得好好的，占着最多的资源，金币财富盆满钵满，身边美女环绕，享受着权利与尊贵。

一滴滴有些浑浊的泪水，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流下，就连莰蒂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凡来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抹去了那一滴泪。

莰蒂丝抬起头，美眸诧异的望着他，然后又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还在想那些事？”

凡坐在了身边，缓缓说道：“怪物的世界里，只相信丛林法则，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而弱者只会被吃掉。”

“混乱亦是一种秩序。”

“不公平，亦是一种公平。”

“变强的赛道上，弱者扮演的角色，就是被捕猎，被杀害，被吃掉。”

凡的话让莰蒂丝皱起了眉头。

许多人都信仰着弱肉强食的理论，特别是贵族姥爷们，总会觉得自己就是那头狼，而民众们则是圈养起来的羊。

“如果你强大到成为真神，会怎么样呢？”

“你会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么。”

“那个世界里，天王与普通人，都要关在你定下规矩的牢笼里，所有人都成为了你的奴隶。”

凡伸出一只手，砂砾在指尖浮动。

它们化作雕像，一尊为伟大的王，另一个却只是个普通人，却同样戴上了枷锁，被牢笼所扣紧。

一个天王。

一个普通人。

两人吃同样的饭，干着同样的工作，种同样的地。

普通人而言，这算是一种公平么？

那么对于拥有强大力量的天王来说，是否意味着不公？

莰蒂丝听着这些话，更加迷茫了。

人人平等的概念，在莰蒂丝的心里变得更加模糊。

她越来越觉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什么才是善意，更不知道什么才是公平。

“有的人喜欢钻研魔法。”

“有的人喜欢修炼剑术。”

“有的人喜欢美女，喜欢钱财，喜欢权利，甚至是喜欢杀人。”

凡继续说着，转头看向莰蒂丝，带有一丝嘲讽意味的说道：“其实在我眼里，你的善良更像是一种兴趣，帮助别人的同时，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知道为什么自己总会被人讨厌么？”

“因为你的行为极为幼稚，并不是真正的为别人着想，没有考虑每件事的前因与后果。”

凡的话让莰蒂丝眼神猛的一缩。

她的善意，只是一种兴趣，只是为了满足自己？

这种犀利苛刻的话，宛如尖刀刺中了心房。

莰蒂丝猛地回过头来，她看向凡的眼神，甚至有些恐慌。

“如果我想帮助一个穷人。”

“我会教他知识，传授一门手艺，比如说厨师，比如说木匠，比如说打鱼，比如说剑法”

“那穷人学会了本领，自然而然就能赚很多钱，生活的更好。”

凡说起了授人予鱼的道理，接着说道：“而你，只会把金币塞进穷人的手里，他花光了钱仍是穷人。”

“那你从中得到了什么呢？”

“善意施舍后的自我满足么？”

这些话，更是深深震撼了莰蒂丝。

是啊。

她只是陶醉在，自己是个好人的状态之中。

她只是在自我感动而已，满足那份善良欲望的渴求。

“认清自己了么？”

凡轻轻抓住了莰蒂丝的小手，语气也柔和了一分：“我并不介意你的小癖好，你甚至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来满足这个癖好。”

“黑山羊幼崽的啼哭。”

“这个能力其实挺适合你的。”

莰蒂丝惶恐震惊的眼神，不断的摇晃着。

她缩回了自己的手掌，回忆着那十万惨叫恸哭，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利用怪物的能力？？

自己可以使用黑山羊幼崽的啼哭，来满足做善事的欲望么？

“原来我也是个只想满足私欲的怪物。”

莰蒂丝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了许多，经历了一番指点之后，想通了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