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黑得纯粹,众星捧月的将那一轮圆盘拱在高高的天上。
元妜仰头,眼神迷离的望着,一空繁星像是要坠落下来,扑到她怀里,分明很远,又似乎触手可及。
院内并未上灯,只有屋里有些寥寥星火。院子偏僻处的萤火虫四处乱窜,在她身上歇息会儿,又飞回开满凌霄花的草丛里。
方才的欢喜过后,是心慌。
她仔细点数了,苏庭給的匣子里,有许多首饰,还有一百万两的银票。一夜暴富的感觉,并没有理想中那么爽快。
青儿瞧着元妜许久未回屋,便捧了杯柚花茶,出来寻她。
“小姐在想什么呢。”元妜回头看了看冬梅,又转过身去,收起了心事。
慵慵懒懒道:“寻思着你们的名太寒碜了,换个有秀气。”
冬梅走到身边将茶递给她,她摇摇头:“搁边上吧。”
话提到嘴边,仔细想想,这院里的丫头。除了秦妈妈,冬梅外,便是青儿,兰儿,菊儿,莲儿,东儿。
这四君子都快要让她凑齐了。
一种想要重新起名的念头,咻一下钻进脑子,并觉得非改不可。
元妜挥挥衣袖,驱走身上的萤火虫。从前这空着,如今这些小家伙倒这般不怕人了。
她站起身子,大步流星的走着,边走边道:“你叫院里的人都去大厅,秦妈妈今日病着,就别唤了。”
叫过了人后,冬梅便先去铺好了床才来。
元妜面露喜色,方才路上想了好几个名。
几个丫头端正在堂下站着,她们面面相觑。
元妜清了清嗓子,便由高到低指了名字,芍药,木槿,凌霄,木香。
该到青儿时,她便紧蹙眉头。青儿听了前几个名儿,此刻,正满怀期待的望着元妜。
元妜示意的瞧了瞧冬梅,冬梅知到她暂时没想出什么名来,便咯咯笑道:“你们四个,小姐赏了名字,还不谢安了退下,等赏夜宵团子?”
几个丫头欠了欠身子,懵头懵脑的进来,又得了名字槑头槑脑的出去。
青儿十分耐心的等着一个清秀的名字,元妜瞧了瞧她,又啃了啃手指。
左右踱步一会儿,十分为难道:“你,就叫海棠吧。”
得了名字,青儿欢天喜地的去备热水了。
第二日,天还未能见路,秦妈妈同着王氏身边的桂枝,便来催她起床。
元妜睡意朦胧的,洗漱过后也没清醒过来,只迷迷糊糊的嘱咐冬梅道:“只用昨日新卖的两支梨花。”便任由着梳妆后,牵去中院。
元婳已经在了,王氏难得没顶个大花盆子。
王氏仔细的拉着元妜瞧了瞧,好生嘱咐道:“一会先去将军府,同你舅母一道去,进了宫要规矩些,少说话,看看别人怎么做,言多必失。”
元妜揉揉眼应了声:“嗯。”
王氏笑着,长长的出了口气,可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这份紧张,完全来自于她心底的一丝小雀跃。
此时,天才蒙蒙亮。
将军府离苏府足足一个多时辰的路,元妜坐在马车里暗自叹气:绕那么远的路大概因为,跟着个常去的人一道去,不容易出丑。
几阵颠簸,睡意全无了。
可如今车内的气氛,十分诡异。元婳一路看着车外,不搭理她,也也不理会王氏。
元妜干咳了一下,道:“沈姐姐也会去吗。”王氏微微笑着:“要去。”
捏了把她的小手,又道:“今日公主也回去看太后呢,一会怕也能见着。”
元妜愣愣的点点头,想着。她莫不是先去都打听过谁会去了,宫里嬷嬷来说的时候,可是只字未提。
许久,王氏又道:“公主对你啊,可是尤其上心的。”
王氏双眼勾勾的看着她,她便也瞧着王氏的眸子。琢磨着是单纯的话面意思,还是另有深意。
瞧了半晌,嘴角一咧,憨憨笑着:“想是她同外祖母亲切,自然爱屋及乌。”
王氏敛了敛嘴角的笑,分别給她讲了几段,冥顽不灵,不听教导悔恨终生的故事。
那意思,便是直冲着聘则为妻奔是妾意头去的,又说了些不大好听的话。
元妜暗自咬牙,腹语道:哪个小人说的。
又想着苏庭給的那笔银子,莫不是让她私奔去?
“……”她这身体才十一而已,便是有心思满世界的浪,还怕打劫绑票呢。
可将来,如果说将来,有那么被逼无奈的一天,她定会抱着那沉甸甸的心意,天涯海角。
王氏说了好几段,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时,天色早已亮堂起来,元婳便放下帘子,不再看窗外。只是拉长一张脸,木然看着王氏。
王氏没好气的瞟了元婳一眼,总算是没再继续说下去。
这感情是谁打了小报告?
什么时候?
她怎么不知道?
前个去胡府寻梦兰玩的空挡?
元妜被一番委婉教导后,便是想瞧一下那巍峨宫殿的心思,也剩得三三两两。
一门心思算着,谁捅的刀子。忍不住,又瞧了瞧元婳,她定知道是谁,但未必会说。
沈家家丁丫鬟没必要,沈宇没理由。想想冬梅青儿,随即摇摇头,她俩向来憨厚。
知道她认识个吕九的人,就那么几个。这还没什么事,就被讲得不堪入目了。
沉思片刻,轻轻的叹了口气。估摸着许是沈洛了,虽然不清楚动机,按脾性来说,完全可能。
许久,到了将军府,尤氏已在等候了。几人打了照面,王氏下了车与尤氏同乘。
王梓红着小脸钻进车内,眉眼里露着喜色。刚坐稳,便喋喋道:“可算瞧着你们了,我可是在门口等了许久。”
元婳方才木然冷漠的脸,从王氏下车便消失了大半,这会又瞧着张喜庆的大脸盘子,便也笑着,道:“我们可是赶路了两时辰。”
王梓笑得更欢了:“那到是我占便宜了。”
瞧着元妜不说话,伸肘子柺了柺她,朝元妜问道:“小妹今天是怎么了,这样安静?”
元婳也瞧了瞧她,详装叹了口气,温言道:“起早了,还在生气呢。”
听罢,王梓伸手捧着她的脸颊摇晃着笑道:“三姑娘好大的脾气啊,三四顿饭的时间都去了,这怨气还不见消。”
元妜不好意思再闷着,便莞尔一笑,侧脸要去咬她的手。王梓左右闪躲,几个人一阵逗笑,车内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