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刚刚想欺负平清月同学吧?”清水静衣面无表情的开口,盯着樱井花子的脸庞。
“你想干什么?”
“给他道歉。”伸出手臂指着平清月,“”她的命令仿佛不容拒绝。
“可以诋毁我,但不能诋毁我的部员。”声音清冷地几乎不近人情,这是平清月第一次见她动怒的模样。
脸上的表情非常恐怖,明明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但那股要命的窒息感,却会从鼻腔涌进胸膛里,紧紧压迫着自己的呼吸。
樱井花子扭过头去,虽然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身体却忍不住的有些颤抖。
“我拒绝——”她说,但气势削弱大半。
“是嘛,你没有拒绝的权利。”清水静衣冷酷的说道,藐视着她。
原本她不该这么动怒,可樱井花子却让她没来由的烦躁,是因为平清月的原因?
别人如何评价她,她根本不会在意,但听见别人议论平清月,心里原本平衡的天平,瞬间朝着一边倾斜。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平清月在心里的地位。
先前听见樱井花子亲昵的对话,她就有些在意,就算忍住不去想,可一但放松警惕,那些场景就会偷偷溜进脑海里。
仿佛就要失去什么,想要紧紧抓住,空虚、失落的情绪却压抑在心中,仿佛很不安,像没有地方落脚的鸟儿。
仿佛有人要抢走自己的东西。
她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凭什么?”她说。
“不要因为你,而葬送樱井家的前途。”
樱井花子的确怂了。
对方显然没有开玩笑,她有实力能做到这件事,虽然樱井花子的确很生气,但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没想到,平清月居然和对方扯上关系。
部员?朋友?或是交往中的恋人?
如果平清月喜欢清水静衣,拒绝自己的告白,是正常的事情,这点她有自知之明。
可清水静衣会答应他交往?
清水静衣可是出名的高岭之花,哪怕平清月足够优秀,但清水静衣怎么可能让别人接近她。
谁也没办法走进她的内心。
“对不起,平清月。”樱井花子咬着牙齿,低下头,恭敬地道歉。
“不要找他的麻烦,无论怀抱什么目的,都请你离他远点。”
说完,清水静衣招了招手,留下清冷的背影:“平清月,我们走。”
平清月立马跟在她身后,从衣袋里摸出手机,给白石折也发去自己离开的消息。
穿过栽满榉树的街道,一直往前走,走到马路的天桥上,清水静衣才停下脚步。
车笛声枯燥单调地响起,车从脚下的桥洞穿过,寂寥的鸥鸟,橘黄的天空,摇晃的电车缓慢驶进车站。
从贩卖机里买来一罐汽水与苏打水,或许考虑到清水静衣讨厌汽水,所以特意换成苏打水。
“给你。”平清月把苏打水递过去。
“谢谢。”
清水静衣接过,双手放在栏杆上,任凭微风吹拂自己的长发。
平清月扳开拉环,感受气泡在舌尖的翻涌,汽水的清凉不禁想起东京的夏天。
记得买的是橘子味的,却变成了柠檬味,虽说两者相差无几,可自己是橘子汽水的忠实粉丝。
但眼下,却无关紧要了。
尝尝柠檬味的汽水也未尝不可。
侧过脸庞去看清水静衣,她正眺望着那边刚停下的电车,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穿得很漂亮的高中生、衣服样式有些古板的老人、混成人流,拥进空荡荡的车厢。
眼色复杂,不知在思考什么。
好像与清水静衣成为朋友,又不能随意说话,大概是她不想说话,可自己聊起的话题,也不敢保证对方有兴趣。
「交流lv.3(71/100)」
没用的技能又提升了。
生活中琐碎的事物,仿佛都能拆分为技能,但让它们升级,也没什么明显的提升。
比如刷碗。
只是能把碗刷干净,或许它的上限不算太高,就只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许多技能,上限几乎注定。
往往上限越高,提升技能难度就越大,虽然它们都进行等级化,但本身的困难程度并却没有任何削减。
只是把这方面所取得的高度,数据可视化了而已。
平清月在心里无聊的想,抬头又喝了一口汽水,轻微摇晃,细小的气泡附着在罐壁上,不断向上翻涌。
“你说,白石同学能告白成功吗?”清水静衣突然问,看向平清月。
“百分之三十。”平清月大概估计道。
清水静衣说:“百分之二十,白石折也的第二要素也很糟糕。”
“把恋爱这种事太客观看待的话,反而会猜不准结果。”
“你的意思是?”
“喜欢这种事,谁也说不清。”平清月举了个例子,“比如,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肯定会喜欢彼此?”
“讲‘互相在一起这么久,肯定彼此会有好感’这种话,也未免太狡猾了。”
“——人是复杂的、多变的。”
平清月解释,后背稍微弓曲着,身体的重量倚靠栏杆上,注视着从脚下驶过的汽车,目光有些无聊。
“虽然这么说,但正是因为不确定性,所以‘恋爱’这种事,才会让人憧憬。”
“是嘛——”清水静衣拉长着声调,拧开苏打水的瓶盖,喝了一口。
她不接受别人给她的东西,无论用没用过,都会断然拒绝,这是清水静衣从小到大的习惯——不接受别人的好意。
可今天,是个例外。
几乎下意识地,接过平清月递来的水,这种无条件对他的信赖,让清水静衣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种信赖感,是多久造成的?
今天、美术部、还是刚认识他开始?
根本就猜不到,但又不排斥这种信赖感,倒不如说,她不讨厌这份信赖感,甚至还有些期待。
原来,朋友就是这样——
但这应该超过朋友范畴了。
清水静衣不明白,但隐隐能猜到,自己看待平清月的,早就跨过‘朋友’这条线。
只是到底在哪里?
清水静衣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处于什么阶段,自己看待平清月,到底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意。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小女孩说过的话。
她喜欢上了平清月?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就是所谓的恋爱?还不能这么早下定论,需要再观察。
想到这里,清水静衣抬起眼眸,看向平清月,脸上神色也不再清冷:
“那你呢?平清月。”
这话似乎问住平清月,他陷入沉思,但又挠挠头,确认般问道:“你指得是哪方面?”
“你有喜欢的人吗?”
细小的声音响在天桥上,周围的景色仿佛安静下来,没那么喧闹,橘黄的夕阳轻柔地落在清水静衣长长的眼睫毛上,森黑色的瞳孔仿佛镀上一层高光。
“没有,或者我也不知道。”平清月举起汽水罐,里面大概还剩下三分之一。
自己才喝上几口来着?
貌似四口还是五口,没想到这么少,早知道就该选弹珠汽水,虽然要贵300円。
目光缓缓转向清水静衣,那精致的脸庞上,不再清冷,就像白雪消融的山坡,样子非常静谧,谁也不忍心去打扰她。
“那清水同学呢?不,清水同学不可能有喜欢的人吧。”平清月很笃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
没肯定自己的说法,也没否决。
“是嘛。”
话题似乎就这样了了结束。
彼此都陷入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想到了话题快开口,可又只能停下,怕对方会不感兴趣。
这种情况,让平清月联想到,许多年没见过面的夫妻,相见之后,原本已经积攒在心里的话,又突然说不出口。
心里大概会想,对方可能是同样的心里话,没必要这么说。
眼下的情况有些相同。
“我们算是朋友?”
“算是。”
“听见这话,感觉取得什么成就似的。”
“非要说的话,的确很了不起。”
“哈?”平清月有些奇怪。
清水静衣摇摇头,说道:“只是能我在意这件事上,你就超过了所有人。”
“值得炫耀?”
“跟路边的人说,他们多半也不会相信,人类就是固执的动物。”
“我还想大声的告诉整个世界,‘清水静衣是我的朋友’,然后别人用看骗子的眼神看着我,最后叫你出来证明,再看他们一脸震惊的神色。”
“这种情况,我是不会证明的。”清水静衣断然拒绝平清月的想法。
“好扫兴。”
清水静衣侧过脸去,纤细的手掌捂住脸蛋,脑袋像在微微颤抖,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像是在偷笑。
“你在笑?”
“没有。”是清水静衣清冷的声音。
“那你捂住脸干嘛。”
“......我也不知道。”她像是在狡辩,拒不认罪一般。
“真奇怪,清水同学居然会笑。”一只手撑在栏杆上,平清月的下巴抵在手掌里。
沉闷的声音透过指尖的缝隙,“我没笑!”
“我不信,你把手掌拿开。”平清月说,只是清水静衣没回答自己,身体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不,随便你信不信。”
平清月有些好奇,想拉开清水静衣的手臂,只是这样会不会被对方讨厌,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消灭这种想法。
可一贯都是清冷神色的清水静衣,这次居然在笑,还有比这更神奇的事情?
不对,比中彩票还要幸运。
不禁稍微贴近一些脸庞,想听见清水静衣的笑声,只是仿佛按下静音键,一点哧哧的笑声也没漏出来。
平清月又扭过头,想从指尖的缝隙去看清水静衣的脸庞,可却捂得十分工整。
缓缓移开白嫩细腻的手掌,俊美少年的脸庞就近在自己眼前。
眼睛、鼻子、耳朵、嘴唇映在自己眼帘里,背后的夕阳给他染上一层黯淡的光芒,远处的喧闹的声音逐渐模糊,仿佛只能听见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平清月也注视着她。
脸色一片潮红,再也没那么清冷,如同脱去坚固的硬壳,只剩下柔软的身体。
简直可爱到犯规。
就算是背后的景色,也逐渐模糊,只剩下清水静衣的模样越来越清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平清月。”清水静衣突然喊他。
“什么?”
“就算是你,也会有喜欢别人的一天吧?”清水静衣的目光很确信。
“应该......会吧。”
“是嘛,那就好。”清水静衣移开了目光,“只是,被平清月喜欢的女生,还真是不幸运呢。”
“哈,不幸运?”平清月有点不理解她的话,“难道我喜欢上别人,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情?”
“说相貌,我算得上长得很俊美,说智商,我算得上天资聪颖,说品格,我也算得上是三观端正、刻苦努力,只有身世我没法弥补。”
“如果世界上的女性都是拜金主义,我平清月宁可保持单身一直下去。”平清月假装很愤慨,仰起头一口气将汽水喝干净。
清水静衣责怪的说道:“你傻吗?”
“我指的不是这层意思。”
“哪是什么?”
清水静衣没回答他,往天桥另一侧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她又转过身来。
“平清月!”
“怎么了?”转过头,看着她。
傍晚柔和的风儿吹拂着清水静衣的长发,铅黑色的发梢缓缓飘动,目光柔和,请带着请求的味道:
“以后遇见无法解决的事情,一定一定,要出现在我的身边,记得来帮助我,好吗?”
用这种语气说,未免也太狡猾了,用这种期盼的眼神看向自己,怎么可还有拒绝的余地。
裁判,我举报有人犯规!
平清月挠挠头发,脑袋低垂的看着脚下的地砖,他抬起眼眸,神色也有些认真:
“嗯。”
“那就说好了。”清水静衣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才向天桥下走去。
平清月愣在原地,少女的笑容定格在最美的瞬间,像变成一张照片,深深地印刻在心中。
心动,太让人心动了。
趴在栏杆上,将下巴埋进臂弯里,无聊地吹着晚风,任凭风儿轻柔地吻着脸颊。
目送着清水静衣,消失在喧嚣的东京街头,心里反复品味着刚刚的对话。
高兴?或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