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时候,邯郸传来了一个消息——赤狄围攻邯郸,邯郸氏投敌,城邑陷落。
毕竟封到邯郸的赵栴已经死了,他的儿子还不到五岁,其母怕遭到姬獳的继续迫害,于是就带着邯郸赵,一整个投靠了赤狄。
赵穿的妻子是晋侯的姐妹,但是赵栴就不知道了。
能够投敌,也说明邯郸氏的这个班底,整体都是怨恨姬獳,怨恨晋国的。
得到这个消息的晋侯勃然大怒,但是没有在群臣的面前表现出来。
这件事情,在晋国的朝堂上被公之于众,得到这个消息的人并没有将这个消息隐藏起来。
“君上,我看这赤狄现在就应当讨伐了,顺便再诛杀邯郸氏剩余的逆贼,现在他们犯的可是叛国的大罪,臣愿意出兵征讨。”
郄缺最先站了出来,他知道了晋侯和公子想的什么,不就是想直接靠公室的力量吞并彻底的土地吗?
那么大的土地,他自然也是想去分一杯羹,但是没有这个机会啊。
如今邯郸氏投靠了赤狄,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晋侯明明气着,脸上倒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急,邯郸本来就和晋国没有接壤,得到也不是,丢掉也不是。
邯郸距离晋国太过遥远,而且邯郸氏已经反叛,如果我们去支援,恐怕他们有诈。
就算再将它夺回来了,如果不多加派人镇守,长期以来必定会受到赤狄不断的骚扰。
所以暂时丢掉也无妨,一两年之内我要将赤狄全部打下来,到时候它们与晋国的国土连成一片,就不用担心再丢了。
但是我还有一句想说的:晋国的土地虽然很大,但是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不是不征讨,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时间罢了。”
中军将荀林父此时也成了替晋侯说话的,毕竟是已经拿了晋侯的好处:
“臣也赞同,现在暂且不要管他们,国君实行的政策尚未见到成效。还是让赤狄多危害他自己的子民吧,那样以后我们就能轻松地打下它了。”
荀林父生性就柔弱,他的威望并不能服众,于是栾盾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国君啊,这赤狄太过嚣张,必须得惩戒,臣听说蛮夷只会畏惧武威,而不会对心怀德行,所以必须要打他们,才能够让他们畏惧,不敢再来侵犯晋国。”
胥克也跑了出来:“君上要一并吞掉赤狄,必然需要长时间的谋划,贸然去攻打赤狄,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好,如果今年就是荒年,那应该怎么办呢?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去准备呀。”
晋侯看见朝廷上的景象,没有继续说什么。
最末尾的下军将和下军左也没有说话,不发表他们的意见。
“国君,新法已经修缮好。
加上国君施行仁政,将田税降低,也按照打制铁器的质量,提高给工匠的工钱。想必今年的盗匪一定会大大减少。再者已经对百姓施教化,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更加富足。”
执政士会,对与这件事情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反而是为他们去转移话题,不再让他们去聊这个问题。
他还不是卿族,只在乎自家的利益,卿士的利益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很清楚的看到,国君要对卿族下手,尤其是在于权力这一方面,晋侯想要收回权力,或者再度将权力分散出去,避免再出现赵盾那样的权臣出现。
晋侯要把权力再一次掌握到国君的手上。
所以他站好了队,就能够保持住家族的昌盛,就算国君和卿族斗的你死我活,那和士氏又有什么关系呢?
士朔现在从士氏分了出去,已经成为了小宗“巩氏”。
士会感觉到了国君对于士氏的器重,说不定就算士氏到他死的时候都只拥有大夫的爵位,下一任执政依旧会是他的儿子士燮。
士会又向晋侯汇报了工作的情况。
国都附近的牛耕推行的非常好,农民的土地扩大了不少。
而且在农税一方面,也做出了一些改革。
并不是固定的十分之一,而是按照土地的肥沃程度和丰收年歉收年来收。
丰收年多收,歉收年少收。
司空伯宗也向晋侯报告工作情况。
“近来,铁器的产量大大提升,这多亏了公子从耿邑和上阳带来的工匠,他们的炼铁技术较为高超,制造出来的农具质量好。
而且公子设计出一些攻城的器械,臣觉得非常有用,于是也派匠人们继续研制,将来在一些攻城的战役之中,恐怕要变得更加简单了。”
姬獳的确在耿邑带回来不少的铁匠,毕竟赵氏从他那透风报信,得到了一些炼铁技术的蛛丝马迹。
才刚刚吃透,没能打制出来好的铁质武器,但是做农具也是肯定够了的。
姬獳这边的匠人研究出了包钢的技术,在斧子这类器具的刃上使用了钢,而其他的部分则是普通的熟铁。
这样能提高工具的质量和缩短打制时间。
也就是那句着名的“好钢用在刀刃上”。
所以赵盾派人研究打铁的技术,反而是便宜了姬獳。
其实他也想过,要不派个内奸去赤狄,教会他们怎么驱使牛去耕地,到时候赤狄的土地也就不用自己开发了。
但是才想出来没多久就被他自己给推翻了,毕竟是要一两年之内就要灭掉赤狄的,这种情况下灭掉赤狄再自己推行不是差不多吗?
所以这显得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不过还是能用在其他地方上的,比如说长狄,他们现在依旧是晋国名义上的小弟,受到了晋国的保护。
姬獳就想着,要不然派个内奸去长狄推行,毕竟长狄人占据的是河北,那里现在仍旧还有大量的土地并没有开发,都是茂密的原始森林。
如果长狄人学会了用牛耕地,也因此强起来,数年后也不用额外耗费太多的精力去开发河北了。
就相当于是养了个atm啊。
他们只学习牛耕,但是制度上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战斗力也没有根本上的改变,可不就是养肥了的猪,可以任意宰割吗?
晋侯点点头,自己这个儿子很聪慧,发明一些工程的器械并不奇怪。
但是能够对于攻城之战有巨大用处,他还是有些期待这些器械露面的。
毕竟现在攻城非常难,只能靠那不发达的云梯去堆人命,用攻城车去撞。
在听完所有臣子的工作汇报之后,晋侯急忙下了朝,去抱孙子!
...
赤狄人其实挺闲的,在去年的夏天,又大肆侵犯了齐国,但是齐国依然没有对他们有什么举措,攻打也不去攻打,谴责也不谴责。
他们现在国力没那么强,已经丢掉了尊王攘夷的旗帜,只能欺负欺负旁边的那些小国了。
尤其是鲁公,今天春季到了齐国去,齐国的大夫高固,让齐侯将鲁公给强行扣留了下来。
一定要让鲁公同意将女儿叔姬嫁给他,不然就不把他放回去。
这鲁公也挺怂的,直接就答应了下来,要是赖在那儿不走,把事情闹大,闹到天下都知道齐国干出这样的事情,或许会更有意思。
毕竟是晋国的盟友之一,齐国虽然和晋国如今有姻亲的关系,但这也影响不了晋国替自己的小弟出一口恶气。
毕竟这事情本来就是齐国不占理,将人家的国君扣留下来,强迫着他把女儿嫁给齐国臣子,这是一种羞辱啊。
鲁国这边对齐国的种种暴虐也只能忍气吞声,谁让鲁国的国力不如齐国呢?
所以他们是最想要改变的一个国家。
所以他们在数年后推出了初税亩,按照土地的数量去收税。
这是直接和鲁国人宣告,鲁国承认私田的所在,但是私田不管是谁的,都得给我交税。
这一举动,所有的私藏着私自开垦的土地的那些贵族都需要交农税。
直接就能给鲁国带出来不少的税收。
所以贵族阶级会不满,但是不满也没有什么用,毕竟鲁国现在的大权还在国君的手内。
所谓的三桓,现在也还没有到完全把持朝政的地步。
说起来,三桓还就是那个被文姜、诸儿绿了,还被杀死在齐国,鲁人没找齐国事情的那位的后代。
文姜当初怕鲁桓公回国,齐襄公将他杀了,原因之一就是鲁桓公有可能要废文姜所生的太子。
所以郑国的大子忽在齐国给他提亲的时候拒绝接盘文姜,并且说出那句“齐大非偶”,不是没有道理的。
齐国的女人并没有也那么可怕,前提是能把她们压服了,几次姜姓女子产生的动乱,也都是齐国想要用女人来掌控那些弱小的国家导致的。
晋国就没有这些问题,历代联姻,姜姓女子都是贤内助。
到了晋文侯的夫人晋姜,更是如此。
晋国的开国君主唐叔虞,母亲就是姜太公的女儿邑姜,唐叔虞和周成王一母同胞,如果周成王幼年早夭,很有可能唐叔虞直接就能成为嫡子。
山西晋祠里面供奉的,也是邑姜和唐叔虞母子。
说起初税亩。
左传对此的评价是:初税亩,非礼也,谷出不过藉,以丰财也。
这一税法,逐渐被其他的国家也采纳,增加国家的收入。
而齐国的相地而衰征就不一样了,是宣告土地国有,根据土地多少和田质好坏征收税。
坏的土地收成低,而且还要缴纳和好土地一样的税。
收着收着就会发现,农民都往好的土地上跑,坏的土地基本上能够发现,农民耕着地耕着地,基本跑就没人了。
姬獳现在采取的农税策略,是接近齐国的相地而衰征,国君领土上的农田属于国家公有。
以后要施行的政策,也就是授田制,男子满二十授田,六十收田,要是不想出现农民没有田地种的情况,那就得不断的去开辟新田,或者掠夺新的可以种植的土地然后再开辟。
又或者是参军消耗掉。
晋国现在的农税,和相地而衰征稍微不同的就是一律按照收成比例来算。
好的土地得交总收成十分之一,坏的土地也是交总收成十分之一。
其中的变动就是丰收年和歉收年。
毕竟现在他已经发明了沤肥的施肥方法,派人专门固定时间收集城内人家的粪便,将每一座城池都整理的干干净净,就算是坏的土地,在肥料的滋养下也能获取不少的收成。
不过么...
庶人和野人如果要施肥,也是要加钱的,并不是免费的。
所以士会也派人教化庶人和野人,不要在路边大小便。最好在家上,收集起来沤肥给田地施肥,能够提升收成。
而且姬獳还派庶人到处在民间大声喊着宣传:
“路边母遗屎,沤肥厚田收。”
“今日路边乱遗屎,明日赤脚踩上去。”
在这样的推动之下,晋国一天一天下来变得越来越干净。
毕竟用屎来施肥能够增加收成,这可是农民梦寐以求的宝物。
于是乎,几个月下来,晋国就成为了当今全世界最卫生,整体国民素质最高的一个国家。
...
这个时候姬獳在后宫陪着纾姜,春天来了之后,未姜也生了,是一个女孩。
姬獳倒是没有失望,有几个女儿也很好。
这孩子随未姜,生的漂亮,也不知道以后要便宜了哪个混蛋。
纾姜经常听姬獳讲故事,也经常在思考着。
姬獳的博学,让她很是崇拜。
问些什么,姬獳总是能够给出回复,他似乎无所不知,远超于她所见到的那些同龄的兄弟姐妹们。
他教导纾姜,人和万物一样,最初都是天地之间的生灵,也经常被野兽所猎杀,人之所以能够成为万物之灵长,除了组织化之外,还有原因就是出现了文字和语言,能够将知识一代一代传承给后代。
纾姜就时常会幻想,若是千百年之后,人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某天闲谈的时候,她提起了勇气,问出了那个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
“夫,你说我们要是在一千年之后,周围会变成什么样子?”
姬獳听了这个问题,意味深长的回答道:“变数太多,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