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脚跟踩棉花似的，靠在马车上，都坐不住。

这会酒精终于发挥了作用。

“喝醉了？”萧昀伸手扶着她。

看她那软绵绵的样子，不扶着就滑倒地在上了。

沈漫懒洋洋掀了眼皮，“不是说了吗？我千杯不醉。”

“千杯不醉。”萧昀重复了一遍，无奈的拽着她的袖子，“行。”

他一手扶着沈漫，一边去看她的脸，眼睛模模糊糊的半阖着，许是酒精的缘故，脸上带了俏里的粉，吐字还算清楚。

-

半晌，沈漫突然站了起来，吓了萧昀一跳。

他拽着沈漫，忙问，“做什么？”

沈漫扒着窗户，往外看，“我不要坐马车，我不要坐马车！让我下去！”

她想念家里那百十万的超跑。

沈漫说着就要往下跳，萧昀拽都拽不住。

“行行行，不坐，下去走着好不好。”萧昀拉着她下了马车。

-

这会，天已经黑了下来，月亮慢吞吞的爬上半空。

街上已经没有了多少行人，空旷的街道上，一个无奈的公子拽着一个醉酒的女子就格外显眼。

偏沈漫还嚷嚷着不让扶，说没有醉。

萧昀就跟在她后边，她走着走着就不知道往哪偏。

萧昀就伸手给她撤回正道。

沈漫就又甩开他不让他扶。

晚上起了风，芩桑取了披风递给了萧昀。

萧昀展开披风，扯过来沈漫，给她裹上，结结实实的在身前打了个结。

沈漫突然站住不动了，仰头看天。

她伸手扯扯萧昀，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指头往上指，“殿下你看。”

“看什么。”萧昀无奈的跟着看。

沈漫吐字已经开始不清了，“有……两个月亮！”

萧昀：“……”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孤零零的一个月牙。

“嗯，两个。”他叹口气，顺从着说。

-

沈漫歪歪扭扭的东倒西歪，走一步歪一步。

萧昀再次叹气，“沈玉瑶，按照你这个速度，明天我们都回不了府。”

沈漫突然嘴一撇，发了脾气，“我不走了，那我不走了。”

说着叉着腰站在原地不动了。

萧昀无奈的扶额，他不是没见过喝醉的人，是没见过喝醉了还这么能闹腾的人。

“行，我背你走行不行？”说着萧昀就在她面前蹲下了。

“好呀。”沈漫喜笑颜开的拍拍手，慢吞吞地就往他背上爬。

“殿下……”芩桑想说些什么。

萧昀递给他一个眼色，示意他退下。

芩桑和阿芝落后几步，只好和阿芝说悄悄话，“殿下金尊玉体，那背过别人啊。”

阿芝轻声笑笑，“芩侍卫，这你就不懂了吧，因为太子妃对殿下不一样。”

芩桑想想，好像也是，“我自小与殿下一起长大，虽说殿下待人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可对我们太子妃……好像温和的又不太一样。

他皱眉，停顿了一下，“对待别人是因为礼貌教养，那对太子妃是什么呢？”

阿芝笑笑，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你就不懂了，殿下对太子妃的好是一个男的对一个女人的好。”

芩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沈漫伸手搂着萧昀脖子，两只脚晃来晃去。

她把下巴磕在萧昀肩膀上，醉眼朦胧间看见一张十分好看的侧脸。

她伸手戳了戳萧昀的脸，声音脆生生的，“这是谁家的公子呀？这么好看。”

萧昀悠悠的回她，“你家的。”

沈漫眨眨眼，似乎有些困惑，轻声重复了一遍，“我家的？”

又重复了一遍，“嗯……我家的？”

突然想明白了似的，杏眼一亮，转头飞快的啄了一下萧昀的侧脸。

随后沈漫得意的笑笑，“嗯，我家的。”

萧昀顿时动作一顿，僵在原地，脸上的触感转瞬即逝，只残留一些温度掺杂着淡淡的果香，风一吹，消散在空中。

快的仿佛没有发生过。

只愣了一瞬，萧昀就反应过来，背着她继续走，只是嘴角却轻轻翘起，压也压不下去。

沈漫忽然伸手捏捏他的耳朵，“殿下，你耳朵红了。”

萧昀把她的手撤下来按住，声音有些恼怒，“没有！”

沈漫小声嘟囔一句，“没有就没有吧。”

-

街上安静，沈漫闹得动作不小，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芩桑和阿芝二人目瞪口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均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惊异。

芩桑朝阿芝比了个口型，“太子妃……行啊。”

阿芝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自小陪着太子妃长大，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干出这事的人。

果然，喝醉的人真可怕……

-

沈漫从刚才那一下之后，就一直安安静静的没说话。

“睡着了？”萧昀侧头看了看她。

“殿下，我想回家了。”安静了半天的沈漫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话。

萧昀应下，“那过两天带你回沈府。”

沈漫窝在萧昀肩膀上摇摇头，发丝蹭在了他的脖颈上，有些痒。

她轻声说，“不是沈府。”

沈漫的声音轻轻的，还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难过。

萧昀皱了皱眉，他以为是沈裕不疼爱她的缘故，所以她才会感到难过。

他柔声安慰她，“那不回沈府。”

沈漫轻轻吸了吸鼻子，已经带上了哭腔，“可是我想回家。”

沈漫眨了眨眼，眼睛有些湿，可是家好远，她回不去。

萧昀腾出一只手，去捏了捏她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低声安慰，“太子府就是你的家。”

等了半天没回应，萧昀侧头看了看，背上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漆黑的羽睫带着湿气垂下，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醉酒的潮红。

萧昀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睡吧。”

-

他背着沈漫一步步往太子府走，步子沉稳有力。

沈漫似乎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很活泼跳脱，聪明伶俐，这是第一次她在醉酒后露出鲜为人知的脆弱。

沈府的情况，他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第一次开始心疼背上这个小姑娘，她大概也是吃了很多苦，可是又用坚强的外衣将自己藏了起来。

萧昀知道，那文家的小子也是喜欢她的，若是她不嫁入太子府，她嫁去文家，也可以过安生太平的日子，不用像在这一样，每一天都要提心吊胆，算计来算计去。

萧昀为了保命，确实培养了玉玹军，可对于其他，也是不争不抢，甚至有些放弃的意思，想着那一天死了也无所谓，可在这一刻，他却隐隐生了些悔意。

后悔不够强大，给了那些人伤害自己的机会，连同这个小姑娘一起担惊受怕。

他想起福祀节那次，她扑过来，在他身前为他挡下敌军砍过来的剑。

他想起来在永乐帝面前，她清脆响亮的求永乐帝为他查明真相。

他想起因为他，她被萧明轩威胁，身上留了伤。

这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姑娘，应该是肆意又明媚的在阳光下欢笑，而不是卷入这场无休止的斗争。

——

萧昀送她回了芳华院，让阿芝给她去煮了醒酒汤。

把人放下，沈漫还死死拽着他的衣角不撒手。

萧昀蹲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低头轻轻亲了亲，献上近乎虔诚的一吻。

他轻声道，“睡吧。”

阿芝煮好了醒酒汤，又喊了小梅把沈漫扶起来，半清醒半迷糊的灌下一碗汤。

-

沈漫第二天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头疼的跟什么似的。

沈漫疼的“嘶”了声，她这是昨天睡糊涂了翻身掉下床，头磕地上了？

“太子妃，可是头疼？”闻声赶来的阿芝赶紧过来给她倒了杯水。

沈漫一口喝下，润润嗓子，“我这怎么回事？”

阿芝又赶紧给她揉揉头，“幸亏昨日给太子妃喝了醒酒汤，不然今日会更难受。”

沈漫疑惑的拧拧眉，“醒酒汤？我昨天喝醉了？”

“是啊，太子妃，您昨日不但喝醉了，行为还大胆得很呢？”阿芝笑盈盈地和她开玩笑，笑容里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赫然。

沈漫摸不着头脑，听阿芝的话和她这个反应，不会是她昨天喝醉了去调戏了那个良家少年吧。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我昨天……干嘛了？”

阿芝居然还有些害羞，凑近她耳边给她复述了一遍昨日她干的事。

“我……亲了殿下？”沈漫瞪大眼睛，“我……这，真的假的？”

还真是调戏了人良家少年。

沈漫往塌上一倒，生无可恋的用被子蒙了脸。

这怎么和萧昀解释？

哦，我昨天喝醉了，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

这话他能信吗？

沈漫啊沈漫，你就是看人好看，所以占人便宜。

沈漫现在想给自己一个巴掌，美色误人啊。

被子外阿芝还在添油加醋的和她复述。

可怕的不是喝醉，也不是干什么丢人的事。

而是宿醉醒了之后有人替你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