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昱海冷漠的眼神扫视过这个院子,最终停留在秦老三身上。这个父亲小时候也曾经给他喂过饭,也曾经抱过他。
可也嫌弃他读书费钱,只上了三天私塾就被退学。
在募兵的时候把只有十二岁的他加大了三岁报了上去,因为大哥要继承家业,三弟要考科举,只有他是可以放弃的。
他一年一年的送卖命银子回来,得到的财物也是全部托了回来。他原本以为他们会念着他,可回来后才知道,家里根本没建他的屋子。
在他们的思维里,他已经是个回不来的死人了。
到现在还记得回来时听到的话,他怎么就活着回来了呢?
是啊,他活着回来了。这些年赚的钱总要有个说法,分配的屋子也要有个说法。
所以,这个家嫌弃他回来,恨不得他死在外面。
他以为能等到一个家,结果什么都没有。
一无所有。
如果这个家,还有值得留恋的地方,大概就是它给了他一个妻子,一个完全属于他的,新的家。
“大伯,其他我已经不计较,我只要分家。”
秦正力看着秦昱海的脸色,心里转了十几圈,最终叹了口气。“我明白了,这事,大伯帮你做主了。”
他顿了顿,“那终究是你爹。”
秦昱海低低应了一声,“是。”
所以以后每年的供奉银子不会少,那是他欠他们的养育之恩,但是除此之外,没有了。
坤宁不欠他们,她要怎么报复,他不会管。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代价,他是,父亲是,三弟也是。
秦正力坐到了最上首,清清嗓子。“树大分叉,人大分家。他们三兄弟都已经成婚,自然是可以分家了。”
眼见得还有族老要说话,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族规里没有父母在,不能分家这一条。他们家情况原就不同,三娃要去考秀才,以后走官路。二娃买了园子,以后要去天龙山,不在咱们这里了。就是不分家,人也不是在一处的。”
这话一出来,其他族老再想发表意见,可家里一没有要考秀才的学子,二没有买了药园子的地主,都只得闭上了嘴。
看族老们都沉默了下来,秦老三急了。“哥!”
哪里能这么整呢?这不是拆家吗?
秦正力沉沉的看了秦老三一眼,“老三,人做事,天在看。做过什么,天都是记得的。一家子都是骨肉至亲,你想好了再说话。”
秦老三一个激灵,总觉得秦正力这话是意有所指。“哥,你这什么意思?”
坤宁站他旁边,淡淡一笑,压低了声音。“意思就是,爹要是有意见,咱们可以请请神,一切都由老天来决定。”
听闻得请神两个字,秦老三害怕又怨恨的看了坤宁一眼,他想起了当初秦大水两口子的遭遇,不敢再说话。
秦正力看他不说话了,这才开口。“我一是秦家的族长,二是老三的大哥。分家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也是赞成的。
秦家的家业,现在只有这八亩地跟一座院子。二娃之前就跟我说了,他什么都不要。
大娃是长子,以后要奉养老三,他占五亩地。三娃是读书人,以后也不会回乡务农,占三亩地。
家里的房子,现在的东西两间侧屋还是各归各的。正房跟后院,等老三百年之后归大娃。
你们,有意见吗?”
秦正力这分配一出来,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别说秦家人都是一脸的不同意,就是族老也有意见。
“族长,他家不是刚买了药园子吗?”
秦昱河眼见着秦正力跟秦昱河合伙了,心中意见急得直跳,撺掇秦老三跟秦昱山。“爹,大哥,你们赶紧反对啊!大伯这肯定是跟二哥做了交易了。”
两人还没说话,里屋里藏着的秦柳氏已经跳了出来。“大哥,这么分肯定不行的啊!你不能这么偏着二娃!除了药园子,他手上还有两千两银子呢!这些都是要分的!”
见到秦柳氏,秦正力脸黑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秦柳氏怕的一缩,但想起秦昱河的话,随即又挺直了腰。“我来看我儿子,咋地,不行吗?”
她斜睨了秦正力一眼,“我跟老三是和离了,可律法没规定和离的娘不能回来看儿子的!”
“再说了,我现在可不是秦家人了,秦族长还真管不着我!”说完她还得意的回头看了秦昱河一眼。
三娃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道理都是一条条的。以往觉得和离是天大的事情,现在想想和离还是不错的。反正儿子照认,还不用给秦家这些人低头了。
秦正力脸色沉了下来,“既然如此,我秦家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嘴!”
他正要叫人把秦柳氏赶出去,秦老三也忍不住开口了。“大哥,她的话也是没错的。父母在,无私财。老二两口子赚了这么多钱,按道理,也是家里的。怎么能不分呢?”
他这话一出来,部分心怀鬼胎或是家里要分家的也都点点头,七嘴八舌。
“对啊,这赚的钱各个都私拿,家还像是个家吗?”
“我家的赚了钱敢不拿出来,打断他的腿!”
看在场的其他人大部分都是支持他意见的,秦老三心里也有底了。反正坤宁会请神又怎样,只要他不跟着请,那就没事。至于上县衙,他就不信二娃真能狠下这个心,这么对待他爹老子跟弟弟。
“今天大哥你要主持分家可以,这钱跟药园子,必须拿出来分了才行!”
他也许久没有阔过了,有了这钱,拿去县城买个房子,说不得还能过过以前那种朝闻诗书,晚游秦淮的生活。
想到这里,秦老三心里更加火热。“不然,我今天就是死,也不会同意分家的!”
秦老三话一出来,秦昱山跟秦昱河都面露喜色。爹出头,这事就十拿八稳了。还没听说过,分家不由父母同意的。
坤宁笑着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不是忘记嫁妆是媳妇的私财了?”她看向秦正力,“再怎么分家也分不到媳妇的嫁妆头上,不知道我这话对不对?”
秦正力淡淡的看了秦老三一眼,“自古以来,分家没有分媳妇嫁妆的。”
这是写进了律法的事情,或许私下占用的情况很多,但是还真没人敢堂而皇之的说媳妇的嫁妆就是自己家的东西的。
秦柳氏跳了出来,指着坤宁。“这算什么嫁妆,她种药的地都是我家的。种药的时候,谁没有搭把手。”她指指家里人,“三娃媳妇,大娃两口子,各个都去地里帮忙了的,这算什么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