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得让人受不了的肉粥打开了很多人原本那固执的想法,要是天天都能喝上这么好的粥,他们真的还有必要自己在外面开垦荒田,或者去其他地方讨食吃吗?
县城里,保底府里,真的会有地方每天给肉粥,还按月发钱粮吗?
做长工短工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张十年的卖身契,真的这么难以接受吗?
眼看着原本的人群渐渐分成了好几拨商量事情,坤宁站在高墙上笑了起来。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装,没带发饰,头发高高盘起,只在右耳带了一串长长的黄金耳饰,十分艳丽。
正值盛夏,她穿的都是纱衣,风一过来,轻柔的绢纱随风飘荡,状若仙子。
看着安居处里的场景,她转身离开。“差不多了,到明天,这事情就该了结了。”
脑子清楚的看在肉粥跟白面馒头的份上就不会再有其他念头,脑子不清楚的,她也不愿意要,要了也是进来给自己添堵。
李招娣蹭到她身边,眼里全是佩服。“这都是庄长你厉害。”
在李招娣心里,这庄园里的东西,别说人了,一草一木都是坤宁的恩惠。要不是她,这里的人怎么可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
外面的人朝不保夕,饿着肚子甚至饿死的那么多,可是庄园里,没有一个人被饿死,个个都是脸色红润。
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病了有神药,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坤宁明白李招娣的想法,她摸摸她的头。“你呀,还是想的太少了。”
现在她给了这些,自然这些人是满足的。
但是吃饱穿暖的日子久了以后,就会习惯成自然,到时候要是她不能供给更好的生活,或者更大的追求,这些人自然不会满足,他们就会生异心了。
坤宁远目眺向北方,还好,很快这个世道就会给她更多的机会了。
绝大部分人都喝上了肉粥,吃上了奶香味的白面馒头,两样东西让他们赞不绝口。
只剩下秦八老爷几个固执的老头,啃着自己家人带来的干面烙饼跟水。
秦昱民觉得跟一帮庶民一起排队拿粥有失身份,秦昱苗却一早撺掇秦正力跟大侄子小七去排了队,端回来了肉粥。
他把肉粥给了秦陈氏,自己吃起了馒头。“真好吃!”
秦昱民看不得他那轻佻样子,“家里什么时候短过你的吃食了?外面的馆子你也下得不少,少这么一副没有见识的样子!”
秦昱苗看了他一眼,掰了小半个馒头给他。“你试试再说。”
秦昱民一挥手打落了馒头,“留着你自己吃。”
秦昱苗可惜的看上地上半个馒头,还是捡了起来,拍拍灰。“真的比家里做的好吃多了,一股子奶香味,味道甜甜的。别说家里,就是府里的馆子都做不出这么好味道的馒头。”
秦昱民一点也不信,“胡扯吧你。”
秦正力已经喝完了粥,长出了口气。“你弟还真没说错,这东西是真的好吃。”
他看向了高墙上转身离开的红色人影,天天都能给庄园里的人提供这么好吃的饭食,这些开销一定是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也许从这个女人嫁进来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有看穿过这个女人。
昱民以为她是在记恨他们,故意刁难他们,带上了秦家父子三人给她出气会让事情转好。
可他经过这次接触,彻底明白了一件事情。
秦氏,或者说是秦氏族人,在应坤宁心里不值一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更别说报复什么的了。
在她眼里,只有两种人,她能用得上的,她用不上的。
用得上的,她愿意花心思招揽,用不上的,自然就是安居处的这点庇护以及随便离开的态度。
秦正力想着想着笑了出来,人哪,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又说得准以后的事情呢?
秦昱民见秦正力发笑,很是不解。“爹,你气糊涂了吧?”
秦正力摆摆手,看向了秦昱民。“老大,你接下来怎么办?”
秦昱民皱眉想了一下,“自然是安顿好了族人,我带咱家的人回保定府。”
保定府里他早就置下了家业,他娘子带着女儿一直就住在那边。
原本秦氏族里两百多号人他带不过去,现在这里肯定会留下一批人,再去县城安置一批人,自然,他就带着家人回府城了。
“保底府里城墙高大,又有驻军。咱们在那边还有一点家底,也有些田地,省着一点,日子自然是过得下去的。”
秦正力用馒头蘸着碗底的粥,“要是打仗了呢?”
他看向秦昱民,“打起仗来,保底府可是兵家必争之地,府城里安全吗?”
上一次朝海湖之变是瓦刺自己都没想到能打得那么顺利,他们后续兵力不足,占领了京城就没有再往下,这一次的蓄力进攻,还会止步于京城吗?
保底府,真的能保得住?
就是看看历史都能知道,自古以来,兵祸争夺的都是城池,反而山头乡下这些地方,只要有足够的武装势力,都是安全的。
保定府就真的比应氏这个连监察队都挂着大刀的地方安全吗?
未必。
秦昱民张了张口,回答不了秦正力的问题。“也许,也许不会打呢?”
这话他说出来自己都忐忑,承平日久,觉得兵祸不会再起。可是邸报上面的情势,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秦正力吃完了馒头,“你愿意跟你媳妇在府城住就住吧,小七你想带走就带走。我跟你娘还有你弟,留在这儿。”
他费尽心思要的是秦家光耀门楣,百年之后,别人能称呼一声老大人。
就像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一样,一家子在乱世也不能攒在一起。
就算哪一边出了事情,只要有一支能够起来,他这一辈子也算是没有白活。
秦昱民急了起来,“爹,你疯了!”
他指指高大的庄园城墙,“进去是要签契约的,还是十年。您是堂堂的秦氏族长,难道进去听她应氏一个侄媳妇的分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