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梧总算接回了自家老爷子,有失去过才知珍惜,他整日给老爷子端茶倒水、洗衣洗脚,军营里的将士们无不夸他是个好孙子。
军营残酷,不适合老爷子养老,公输梧想带老爷子回西湖的柳浪闻莺,可又担心觊觎老爷子的人再跑去让老爷子老不安生,正愁得脸都挤成一团麻花了。
庭司辰提议道:“若老爷子不惧北方气候,不如你和他随我回绝尘谷。”
公输梧拍手:“好!总听你和棠西提起那处地方,定是个好地方,就这么说定了!”
“不用过问你爷爷?”
“不用!公输家族原里居北方,到我十岁那年才乔迁至南方,爷爷常含泪水说起故土,他定是无比眷恋那片土地,诶!你们可知他老人家如今还会跳腰鼓舞呢!回头让他给你们跳上一段!”公输兴致盎然。
寒野原在旁打趣:“老爷子的技艺没传给你?老人家辛苦,你传承他志愿,来给咱们跳上一段也是可以的。”
公输梧慌忙摆手,坚决不肯。
三日后,苏千给找了辆破马车,公输樗三两下将破马车给捯饬成一辆坚固的马车。
棠西和公输樗坐在马车东面,公输梧抱了陈鱼和燕二挤塞车厢西面,庭司辰和寒野原驾车。
寒野原忽然问起:“没瞧见编钟?”
“没有啊。”司辰回道。
“哦!也不知跑哪去了”寒野原陷入焦灼。
车厢内,公输梧把自个的手指头捅进陈鱼嘴里,坏坏的笑逗陈鱼吸吮,他猛一抬眼和对面的棠西相视一阵儿,倏地感觉棠西像换了个人一般,直言道:“你似乎病得不轻呐!”
“是啊!”棠西回一句。
“听司辰说你因为不进食才生病的,我跟你一起吃饭那时候,你的胃口好得很呐,怎么突然不吃饭?”公输梧关怀道。
“那得是看见你呀,看见你才有胃口不是。”棠西笑道。
公输梧“哈哈哈”笑出声,想着棠西还能说笑,她的病应该快好了吧!
棠西起身钻出车厢,挤在司辰和野原中间。
“出来做什么?可别让风把你给吹坏喽!”寒野原打趣道。
棠西睨了野原一眼,端端正正坐好,舒口气道:“里头闷得很,出来看看大好河山。”
“大好河山也得有人来守护,我这些天与苏千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啊,还有驻守前线、护国定邦的将士们,壮志饥餐,日子真是不好过!战不休,百姓也难过!”野原叹道。
棠西歪着头:“既如此,你何不留下来帮他们?”
“一两个人是扭转不了大局的况且我的母亲,她是凉州六谷部人,她的部族皆是敌国的,我难道要大逆不道去杀她的族人们吗?”寒野原心中有惑,说不清是在询问自己还是在询问司辰和棠西,“我在敌国见到康虞,原先一直以为她与我娘一样,不过是背井离乡、流落中原的普通女子,上回见康虞享有如此权势,才明白过来,她到中原来的目的真的不简单。”
“待回绝尘谷探看完师父,我便上西北做军医。”司辰说得突兀。
棠西笑了笑,表示欣慰。
寒野原伸长手臂拍拍司辰肩膀,赞叹道:“咱们兄弟三人数你最是好男儿!”
棠西扭头向野原道:“你若回楚游园的竹屋,记得带句话,就说编钟她云游四方去了,请他们不必为她挂怀。”
“好好的!云游什么四方?她是受到什么指点、顿悟了?难不成还是跟着什么道士尼姑的人走了?得那些个骗子点化了?”寒野原惊讶。
“嗯!”棠西回道。
“楚游园理应还在樊惊的绿竹小舍才对,他和月琴她们在那陪樊惊。”司辰接话,“鱼浅浅说陈慈遭遇雪崩,被埋进了雪里,她自己也不告而别,两人剩下一个孩子,你看这孩子,怎么安顿才好?”
“陈慈是为治樊惊的伤,樊惊若得知这个消息,还不知要怎么样呢!楚游园最嫌弃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娃娃,陈鱼,不如你先养在绝尘谷吧!”寒野原的目光望向很远的地方,他忍不住感叹幻化万千、一天一个样子的世事,“樊惊的伤,怕是没治了,除了陈慈,还有谁能为他寻到冰蚕?关键在于他若知陈慈因他而死,又岂会独活?樊惊若死了,楚游园定要疯上一阵子。”
马车驶入湖石旁的一片桃花林,花开了一半、落了一半,马儿以为踏入了旷远幽阔的仙境,谨小慎微放慢步子,缓缓于桃树间穿梭。
棠西一直想带云儿回绝尘谷,栽一片眼前这般的桃花。可天地遥遥,音问两绝,云儿在哪?是否顺安?
棠西的身子已恢复大半,她弓起身,点踩马背纵身下车。
司辰连忙驭停马车,并不开口询问,只是默默的等待。
棠西笑道:“我去找云儿,等我,我找着她便回来寻你。”
司辰点点头,一声不吭的复又驾车行进,一段一段的将棠西抛在车后。
燕二笑咧咧把头伸出车窗,兴奋道:“闻见一阵花香,原来是到了桃花源。”
公输爷孙俩也掀开车帘观景,连声赞叹,真是到了比他们的柳浪闻莺还美的地儿。
公输梧低头不见棠西,笑问:“棠西哪去了?跑车顶去了?”
方才寒野原憋下满腹的气,不敢轻易开口,所幸公输提起这茬,顺杆问:“你好不容易才寻着她,辛辛苦苦带她回来,就舍得这么丢下她?”
“她不愿回绝尘谷,她不愿回去面对忠叔,自她从车厢出来那一刻我便知道了,她既不愿回去,我怎能勉强?况且,她留在我身边,总归不会开心的。”司辰的声音哽咽,眼底沉沉漆黑,“我只愿她如从前那般,饱暖顺安、逍遥无忧,即便今后无法留在我身边,也可自在无碍、岁岁平安。”
公输梧听明白了,明白棠西走了,惊异万分:“你这是什么话!什么意思!你把棠西丢下了?你能放心?”
燕二囔道:“回头又得天翻地覆找她了哟。”
司辰缓缓回头,深深遥望一眼,他看见棠西还站在原地,孤零零的在那,静静目送马车,她轻轻托起目光,仿佛是在告别。
不管司辰愿不愿意,总会面临告别的时刻,棠棣是如此,棠西也是如此,她们自作主张一门心思跟司辰告别,并没打算考虑司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