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这回事,是一门学问,得动脑筋,不能捧张比鬼还丑、分毫不像的画像跑到大街上这个问、那个问,这就叫瞎找,庭司辰走在偌大的汴梁城中,不晓得自己除了瞎找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
人海茫茫,重逢有时是件比沙漠下暴雨还难的事。
江湖人打听消息常常上花楼、茶馆、客栈等人流攒动的地方,这些场所的客人来自五湖四海。旅途苦寂,走南闯北的客人们大多嘴碎,好掰扯是非,以彰显本人见多识广,是比坊间聚在一起买菜的大婶们还八卦些的。
司辰跨入一家闹哄哄的茶楼,趁人不注意,抓起一把桌面上的瓜子,学痞子混混那般嗑一边嗑瓜子一边悠哉闲哉登上阁楼。
阁楼上坐满了人,司辰放轻步子,左顾右盼假装找位子,围着阁楼晃一大圈,听这些富贵闲人们有的在痛心疾首说战事,有的侃侃谈经商做买卖,有讨论哪家小姐模样俊的,总算也有佩剑的游侠闲扯江湖风云的……
“苏兄,武林各派会集于洛阳白马寺,要推选出新一任武林盟主,凭苏兄的本领,当去露一露脸呐!名震江湖岂不指日可待”
“我的功夫,收拾方才那几个三流毛贼倒也不在话下,哪能登得上白马寺那样的大场面?更何况,你难道没听说?那边出了乱子,各派争来争去,都相互打起来了,我去?岂不是自找麻烦嘛!”
白马寺?棠西一定在白马寺!庭司辰急不可待从阁楼上跳下。
庭司辰这一身轻功高妙,引得阁楼上两位游侠展眼眺望、肃然起敬。
距离白马寺十里远之地,庭司辰碰见一帮丐帮弟子正和一帮昆仑弟子虚张声势叫板,就是哪方都不敢先动手。
中原武林竟乱成这样了。
庭司辰骑马继续疾驰前进,闻听一队飞奔而来的马蹄声,便拨转马头靠边让路。
及至和眼前一队人马错身而过的时候,司辰连忙拉住马缰绳,盯住打扮成农夫农妇模样的楚游园他们看。
“庭司辰!你怎么在这!”楚游园惊讶道。
“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庭司辰在一队人里没瞧见棠西的身影,脸上写满失望,“你们这么着急,赶去哪儿”
“那边乱得很,一帮野狗逮着人就吠、就咬!不穿成这样哪能跑出这么远!”燕二理了理他那身大红色的花裙子。
楚游园严肃道:“快跟过来!棠西出事了!”
庭司辰一听到棠西出事,心里一根弦立马紧绷,迫不及待想问清楚,但楚游园不容他多说,已焦急催马迅速跑出了几丈远。
“棠西出什么事”庭司辰赶上燕二问道。
燕二踌躇道:“楚先生的人赶回来禀告,说是寒野原拿刀伤了她。”
庭司辰听到是野原,心里那根弦立即松了松,他知道野原是不会伤害棠西的,追问道:“咱们现在去哪?”
“说是去洛水河畔。”燕二迅速交待,“楚先生的人是在洛水河畔跟丢了棠姑娘,咱们赶过去,运气好的话,指不定还能追上她。”
“你这话不清不楚的,到底怎么回事!”庭司辰故意摆出一张燕二感到失望透顶的脸色,“方才还说野原和棠西在一起,现在又说楚先生的人跟丢了棠西,你究竟会不会说话!”
“哇!这么大火气!”燕二撇撇嘴。
燕二理解庭司辰的用意,他福至心灵地追溯到庭司辰和棠西在邓州分别那天,一五一十跟庭司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待燕二嘴皮子都磨破了,一行人也就到了洛水河畔。
沿着洛水直往北走,沿途都没见到棠西的影子。
潜藏于楚游园身边的黑衣人听到楚游园召唤,乍然现身,他支支吾吾的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楚游园抢了话头,楚游园怒道:“你怎么办的事,干脆回老家去得了!跟着我干嘛?找骂吗?不过要你跟个人而已,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要你还有何用?得了,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吧。”
月琴她们算是领教了,原来师父平日骂她们还算是轻的,至少从没说过要赶她们走,对她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白日里的黑衣人匍匐在地,不敢顶撞半句,默不作声跪在地上求饶。
庭司辰咳一声道:“这位兄台,你在哪儿跟丢的棠西?”
已经被骂习惯了的黑衣人镇定自若指向不远处一棵柿子树,面沉似水道:“棠姑娘在那棵柿子树下和寒大侠发生冲突,寒大侠用刀尖直抵棠姑娘心口,没刺下去,但划破了皮,棠姑娘流了血。寒大侠离开后,棠姑娘叫我过去,说帮她找些包扎伤口的药和纱布来,等我再回来时,她就不在了!”
看来棠西是故意甩开黑衣人的,究竟会因为什么事,棠西和野原会起冲突呢?庭司辰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你可听见,他俩说什么了?”
“我离得远,没听太清,后面寒大侠朝棠姑娘愤怒吼叫,才隐隐约约听见寒大侠说什么仇人的话。”黑衣人口齿伶俐,要是真跟楚游园拌起嘴来,应该不相上下。
庭司辰脑袋“嗡”的一声,几乎有些麻木地朝楚游园道:“近来,棠西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楚游园从没觉得棠西有什么时候正常过,他苦苦思索半晌后道:“自从康虞出现,她的确比往常愈发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康虞把她吊在树上、用冰水浇她,她一声也不吭,看起来好像乐意受这些苦,我去树下和她说话,她的那个笑,太”楚游园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形容,顿了许久,“月琴从前捡回来一只浑身是血的小鸟,她细细为小鸟包扎,小鸟窝在月琴手心里叽叽喳喳哼出一长串声音,棠西给我的感觉,就跟当时那只小鸟一样。”
月琴低低补充道:“小鸟唱完它的歌,就飞走了,它飞得不好,在空中起起落落,可它那股精神劲儿,就跟它没受过伤似的,脆弱又坚强。”
庭司辰的背后冒出一层冷汗,声音有些打颤道:“情况紧急,咱们快分头找她,许是康虞跟她说了什么话,我怕她出什么意外!”
大家伙四散奔走去找棠西,庭司辰却站在柿子树下迟迟不动身,他跳下马,寻见地上几点干巴巴的血迹,痛上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