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七天七夜,整个城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只麻雀也飞不出去,每个人都成了一只苦大仇深的鳖,瓮中捉鳖你知道吧!”公输梧抚平自个仍旧起伏不定的胸口,“受围困的生活真的很能改变一个人。”
“棠西,我找到了可是,还没有你爷爷的消息。”司辰低声道。
“你在哪找到的棠西?”
“敌国都城。”
公输的胸口愈加起伏不定,紧张道:“苏千和奇将军派人到敌营里查探,也没发现爷爷的踪迹,康虞若要爷爷排兵布阵,不可能不留爷爷在前线,若只想请爷爷给他们做压簧弹弩,极有可能直接带爷爷去都城,司辰,你可要帮帮我!”
“好!”
“你不是说找着棠西了么?她人呢?”
司辰想了想道:“我去接她来,她在敌国都城待的时间不短,兴许记得些路线。”
棠西半举陈鱼小娃娃推给云儿,云儿单手倒拎陈鱼的小脚踝大步朝外走小家伙拉了自己一身,云儿打算将他丢给守城的官兵,她实在应付不来。
司辰从街上回来时得见陈鱼小娃娃被倒拎着晃来晃去,惊讶得合不拢嘴。
云儿抬起闲余的左手向司辰挥了挥,扬了扬小脑袋朝下的陈鱼,意思是正在对付这个小家伙,她像拎了条滑腥腥的大鱼似的走近司辰。
“棠西呢?”司辰问。
“烧水呢。”云儿回道,“小玩意儿拉了自个一身,她说烧水给他洗洗。”
“那你这是拎他去哪儿?”
“城里那么多官兵,把小玩意儿交给他们,好让他长大了当个大将军!”
司辰弯腰端住陈鱼腋下,接过陈鱼举起道:“他娘同意?”
“鱼浅浅!”云儿呸一声,“我算是明白了,那个女人老早就打算抛弃她的孩子,这会子早没影了。”
司辰将陈鱼举得隔自己一臂远,边走边道:“叫上棠西,咱们一起去军营。”
云儿和司辰远远的看见棠西已经成功把人家房子给烧了。
满脸焦黑的棠西愣愣的看向司辰,摆摆手道:“举给公输去吧。”
于是,公输得到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为陈鱼洗屁股。
棠西离水盆一丈,吆喝指挥:“水都脏了,赶紧换盆水吧!”
“没他穿的衣服咋办?”公输哭丧张脸。
苏千抄起一件他的旧衣服,“哗哗”扯了几下,扯出件不伦不类的小衣,扔至公输头上道:“穿这个吧!回头再裹个毛毯,啊呀,把我这儿搞得臭烘烘的,回头清理干净啊。”
边关不太平,敌军跟苍蝇似的,三天两头跑过来叮几口,汹汹来,匆匆去,小打小闹一场,害得苏千焦头烂额。
“真想杀过去把他们一锅端了!”苏千来军中的日子虽浅,脾气学得快,暴躁了不少。
司辰和公输打算在下一回交战时趁机混入敌军内部,之后再找机会上敌国都城。这个想法须得借用苏千那手精妙绝伦的易容术,在千钧一发的战场上于瞬息之间换掉司辰和公输的脸,换成敌国卒兵的脸。
棠西和云儿表示也想跟去,司辰丢出一句:“你俩留下来照顾孩子。”
“听说你在敌国都城待过不少日子,可否帮忙画个地形图?”公输朝棠西投以无比期待的目光。
棠西一挥草就十张地形图,每张都不一样,她表示,哪一张都有可能。
这夜,官兵们端口破碗、夹两块馍围成圈,有的圈大些,有的圈小些,夜里,圈子中央燃起篝火,明黄的火光,热腾腾的稀饭,纵使填不饱肚子,有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在,好似温暖了几分。
军营寂寞,没有站岗巡逻任务的战士们饭后无事,总喜欢掐在一起摔打两下。
奇青帐下很少有逃兵,他治军严谨,训练有素,将士们唯其马首是瞻,他年纪轻,没什么架子,常常和臭气轰天的兵士们一锅吃、一地睡。
棠西观穿铠甲的两个大胡子掐架,拍手叫好,司辰黏在棠西身边,抬手挡拦那些毛毛躁躁的官兵,不让他们挤搡棠西。
奇青手执他的红缨枪溜达过来,将士们起哄,要看奇青露一手,奇青伸出食指悠悠一指,指住庭司辰。
棠西大笑,一鼓作气把司辰推进圈中央,司辰无奈,拔出他的木剑。
奇青先出手为强,耍出一套“缚龙诀”,红缨翻飞如逆鳞溢血,司辰使“大鹏展翅”剑法,退守破杀。
棠西至今从未见司辰反守为攻、以攻势为上,司辰要么和人打成平手,要么输,从未赢过。
云儿在旁叹气,她倒是很想和奇青拼了命打架,可这人又伤不得,伤了他,谁去带兵打仗?
计划当天,棠西抱着陈鱼立于城墙之上,双眼始终追随司辰的身影,任两军如何激烈厮杀,任战鼓如何叫嚣猖獗,她只盯着司辰看。
司辰一直都知道棠西的位置,不停分神回应棠西的目光。
战场上的司辰不一样,他全力进攻,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一支冷箭朝棠西的方向射来,棠西轻飘飘避过,再看向乌烟瘴气的战场,敌军正疾速撤退,怎么也找不见司辰的身影了。
苏千驭马返城,顶了一张黢黑的大胡子脸登上城墙找棠西,棠西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大胡子是苏千。
“天气反常,一会儿下雨,一会儿下雪,雪还没化呢,雨就来了,雨还在下呢,雪花便飘起来了。”苏千开口道。
棠西问:“哦,是有什么寓意么?”
“没有,我只是谈论一下天气。”苏千莫名有些尴尬,“天冷,抱孩子回去吧,这孩子怎么也不哭?”
棠西让苏千吓一跳,还以为孩子死了呢,低头看孩子的确是睁着眼的方安下心。
云儿亲手给陈鱼做了米糊,她兴冲冲跑来城墙送米糊,扒开孩子的嘴一点一点给孩子灌,笑道:“你看他,吧唧嘴呢,还有点可爱。”
棠西忽然来了一句:“乖,叫娘。”
这句话说完,云儿和棠西俱是一惊。
云儿扑哧一笑:“你打哪学的!”
棠西笑得慌乱:“那个我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在我跟前说这个!”
苏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一旁守卫的将士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们三个大的和一个小的,战场残酷,好久没有听见这样的笑声。
沙场的将士们,经历了太多的杀戮,看惯了生离死别,日日消磨于塞北黄沙中,磨出一颗铁石心肠,饶是铁石心肠,也会为深刻的情愫所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