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道:“各位自长安远道而来,陛下下旨,安排各位使臣在此别馆下榻。”
那领头的西魏使臣是宇文恕,此人约莫四十五岁的样子,倒是一副清朗的模样,依稀可见几缕白发,上前道:“谢陛下。”
“今日各位在此处好生歇息,陛下已宣旨,待各位在此休息好之后,一起入宫觐见陛下便是了。”只见刘绍由四下看了看,方才一番言语。
那宇文恕朗声一笑“那我们便依着你们汉人的一句话,恭敬不如从命了。”
易安看了看着领头说话的宇文恕,倒是一副心思缜密的模样,便是被派来南梁的,想必在西魏也都是些肱股之臣。
这边西魏使臣一行人才纷纷往别馆里面走去,路过易安身边的时候,宇文宸微微侧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着传说中的夷陵王,都言夷陵王骁勇善战,又对南梁一片忠心耿耿,如今看来,倒真是一脸正气的模样,这才快步跟上使臣一起入了别馆之中。
待得使臣入了别馆之中,打理妥当之后,刘绍由道:“王爷,此间别馆中已经打点好了,我便进宫去禀告陛下。”
“今日我去宫中禀告陛下吧。”易安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
“下官明白,那下官便告退了。”
易安知道自己是有私心的,她在殿前,若是进宫面圣,便说不定还能见到她。
御书房内,白芨给陛下端来了清火明目的花茶,近几日陛下心绪不宁,太医院的太医前来给陛下把了脉之后,说是肝火太旺,于是柳如柠便提议,以花茶来调理,白芨将茶水放下之后,骆公公示意她下去,这边骆公公看着元帝正一本一本的翻着奏折,便道:“陛下,是否要歇一歇,不如我将那柳如柠喊来,给陛下诵读文章可好?”
元帝将折子放在一旁,道:“唤她过来吧。”
这边骆公公走到门口,便让站在门口的白芨去喊柳如柠来殿前,柳如柠得了令便来了御书房,进门之后,看见元帝正拿着茶盖轻轻抚着茶水,骆公公将一旁桌子上的老子递给了柳如柠,柳如柠走到元帝的书桌边,道了声:“奴婢参见陛下。”
“免礼,朕那日听你诵读了一篇老子的文章,你可是读过很多书吗?”元帝微微抬头,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倒是让柳如柠下意识的低了低头,只得答道:“奴婢的母亲,是认得一些字的,奴婢自小便由母亲教导,所认之字,所学之书,悉数也是奴婢的母亲亲自所教的。”元帝放下茶杯,笑了笑道:“原是如此。”
元帝半倚靠在龙椅之上,一边扶着额头,一边闭上了眼睛,柳如柠看着一旁的骆公公冲着自己示意,这才拿起手中的书翻开。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唯尤。”
“你知道你所读的是什么意思吗?”元帝没有睁眼,问道。
“奴婢以为,水善于滋润万物,却又不与万物相争,停留在世间万物都不愿停留的地方,这便是最接近于道的,就如同品德高尚的人,他愿意去大家都不愿意去的地方,忍辱负重,又任劳任怨,不与其他人争名夺利,善于舍弃自己。”
“那朕问你,你说这世间是好人活的久,还是这坏人活的更为长久呢?”元帝右眼微睁,柳如柠想起自己的父亲,当下心中便涌起了一丝心火,脱口而出道:“奴婢以为,坏人活的更为长久。”
这话听得元帝当下起身,走到柳如柠面前,脸色阴霾,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骆公公赶忙在一旁跪地解释道:“陛下,柳如柠不知轻重,顶撞陛下,老奴这便去亲自教导她。”
柳如柠听得骆公公的话语,方才下跪说道:“奴婢知错。”
元帝看了一眼跪下的柳如柠,突然释然一般,带着赞赏一般的笑道:“敢这般在朕面前说真话的人,确实是不多了,能说出其他人不敢说的话,朕今日倒是对你刮目相看,看来,你府中的母亲将你教习的不错。”
骆公公听完元帝的一番话,心中的石头方才落了地,方才,差点以为陛下要龙颜大怒了。这边吴争进来了,看见骆公公和柳如柠双双跪地,缓缓的道了句:“参见陛下,夷陵王在门外求见陛下。”
元帝走到龙椅前坐下道:“宣进来吧。”
易安进来之后,一眼瞥见柳如柠正拿着书跪在书桌前,以及骆公公脸上还未平复的慌张,似乎方才是发生了什么一般。
元帝看着柳如柠和骆公公:“平身吧。”
只见这骆公公起身之后看了一眼柳如柠,柳如柠才拿着书匆匆的出了御书房。
易安上前道:“参见陛下。”
“免礼”元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易安道:“今日臣弟与刘大人已经将西魏使臣在东街别馆安置妥当。”
“那西魏一行来了多少人?”
“总共三十人。”易安道。
“此事交于你与刘大人,朕很是放心,后续的事情,便劳烦九弟多多与朕分忧了。”元帝云淡风轻般的道。
“此事是臣弟的分内之事,臣弟自是理所应当来做。”易安淡淡的道。
“还有事吗?”元帝看着易安站在原地,笑着道。
“无事了,那臣弟便先行退下了。”这边易安说着才走出了御书房,走到殿外的一侧,看见柳如柠正站在长廊处,望着不远处白玉栏杆上停留的几只燕子,想着方才她跪在书桌前的模样,走到柳如柠身后一米的地方,不自觉的还是开了口,明明当初说了她的事情,再与自己无关,为何想到方才她那般,自己竟会莫名的担心,柳如柠不知道易安站在自己的身后,二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易安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伴君如伴虎,如今你在殿前侍奉陛下,理应是知道这些的,若是知道,便应该知道祸从口出,理应谨言慎行才是。”
柳如柠回头看见易安站在自己身后,转过头没有搭话,易安走到柳如柠面前,挡住了柳如柠的视线,柳如柠视线所及之处,只能看见易安的胸膛,半晌,易安微微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人,眼眸微凝,半晌带着一丝无奈的威严道:“本王方才所言,你没听见吗?”
“奴婢不过是一名宫女,王爷虽于我有恩,奴婢毕生感激,王爷当日之言,奴婢至今铭记心间,一刻都不曾忘记。”柳如柠看着易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