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执壶倒茶，明烨和李典坐在一旁，此刻内心都有些好奇。只不过一个藏着心里，另一个直接表现在脸上。

“温姑娘想说什么？”

李典按捺不住，率先问道。按说温念兮并不知大人的善意，大好的机会，她非但不逃，反而成竹在胸的要跟他们谈谈，实在令人好奇。

她却不答反问：“大人今日查案，进展如何？”

李典看了眼明烨，见他家大人兀自悠闲喝茶，一副闲适模样，含糊道：“还在调查。”

“我知道苏州知府张景隆暴毙的真相。”

李典根本不信，“温姑娘，你开玩笑？”

他与大人查了整整一日，也没找到线索，今夜还准备偷偷潜入张府验尸……温姑娘虽然看起来有些聪明，可这案子案情复杂，牵扯甚大，她若能知晓，那就真是仙女了。

明烨对此倒很淡定，或者说压根没放在心上。

“是谁？”

他问的漫不经心。

念兮咬咬唇，有些底气不足，“我若如实相告，不知大人可否答应我一个条件？”

明烨哂笑，将茶杯倒扣在桌面，薄唇微启，“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李典看到温姑娘的脸涨得通红，而他家大人满不在乎，不禁大摇其头，慢慢坐了回去。玲珑说了，对女孩子说话要温柔，大人这样，注定一辈子光棍！

“信王杀了张大人。”

“什么？！”

李典还没坐稳，又被这句话给炸了起来。

“信王谋反，张大人发现他蓄养私兵，才招致灭口。”

她言简意赅，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着多大威力。此事若属实，整个大齐，都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尸山血海。

李典的嘴张成圆形，明烨也被这消息震得失神片刻。

虽然朝中早有传言，信王有不臣之心，先前朝廷派的的两位知府，都在任上不明不白的死了。是厂公杨曲信誓旦旦为信王作保，才有了贵妃娘娘的妹婿张景隆赴任一事，没想到，不过三个月，他也“暴毙”而亡。

如今流言四起，矛头都隐隐指向信王，这也是杨曲着急于找他的原因。杨曲提督东厂，与他所辖锦衣卫往来颇多，他二人有些私交。因怕被牵连，杨曲才托他调查，好提早得到消息，有机会从中转圜。

可这绝不是温念希一个闺中小姐能打听到的。

明烨神色不由郑重几分。

“证据。”

念兮递上一本书簿，“这本账簿，是信王养兵甲的私帐，此外还有人证。”

李典简直要膜拜了，这哪里是仙女，简直就是大仙，温大仙，什么都能变出来那种。

“大人，不知我现在是否有资格和您谈条件？”

翻了翻手中的账簿，明烨确定念兮所言至少有八分真，他轻轻摩挲手指，还有一个人证。

可若是被个小女子牵着走……

他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找不到那个人？”

“大人的本事，念兮是信的。只不过，”窗外有打更人路过，她凝神细听片刻，抱歉道：“大人的时间不多了。先前我写张纸条给了个小乞丐，让他等戌末将纸条塞到锦衣卫的北衙门，事成后来我这领赏钱。哦对了，就是我在客栈门口遇到大人之前的事。”

明烨被噎，李典则是一副遭遇爱人背叛的神情。

“温姑娘你怎么能这样！张千林可是大人的死对头，你怎能将消息给他！何况大人耽搁的这两天，还不是为了……”

“李典！”明烨将他喝住，站起来，重新审视面前的姑娘。

在那道灼人的视线下，念兮屏气凝神，将背挺得笔直。

片刻后——

“说你的条件。”

偷偷松口气，她才发觉两肩与脊背都僵硬的厉害。

“请大人为我立女户。”

自立门户？！

李典以为今晚接连的惊吓已经让他的承受阈值变得很高，没想到，一山还比一山高。

温姑娘长得娇娇弱弱，跟朵小白花一般，性子竟这么刚！

“可以。”

相比李典大惊小怪，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明烨就沉稳很多。

“将人带来，等此间事了，我自会帮你起门立户。”

“明大人，您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我已将账簿奉上，再将人证带来，此事成全了大人。可若您贵人事忙，那时我又该如何？”

明烨怒极反笑，果真是女子难养，今日好不容易发回善心，竟被如此质疑。

“你想如何？”

他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三分凛冽。

李典见自家大人铁青着脸，有些不忍直视。凶名在外的玉面阎罗，从来都是别人怕他，如今竟被个姑娘拿住了，这恩报的实在委屈。

可谁让你不将实情挑明呢？该！

偏偏有人还要得寸进尺——“请大人留件信物。”

明烨气结，被这不知死活的女人磨光了耐性。

“证人是谁？”

“张景隆之女。”念兮见明大人脸色不好，显是被自己气得不轻，不由放柔声道：“大人帮我，何尝不是帮您自己。信王谋反事发，只是时间问题。大人若能抓紧这个时间差，将此事上报朝廷，对您百利而无害。何况张姑娘已经失踪一天，您若再不快些，只怕信王的人要找来了。

明大人，念兮不过是一弱质女流，唯求一隅安身而已，求您垂怜。”

这一番连消带打，又是威逼利诱又是卖惨，李典自不必说，早听傻了，就连明烨都一时无言，险些陷入她的话术里。

这温念兮，初看唯唯诺诺，柔弱可欺，却原来刺都长在里面。

可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抓紧时机。明烨沉吟，此时不是与小女子计较，一争长短的时候，正事要紧。

“李典亲自帮你办此事。”头一次被个女人占了上风，虽应承下来，话中不免带出一二，“姑娘好手段，此后定能将门楣发扬光大。”

念兮仿佛没听懂他的讽刺之意，福身道谢。

“承大人吉言。”

明烨又是一噎。

等两位高手过招，将条件谈妥后，李典满心崇拜的问念兮。

“温姑娘你太神了！这么大的案子，你在客栈里，说破就破了！你认识张姑娘吗？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做到的！”

念兮莞尔一笑，如春风拂过柳枝，温柔和煦。

“不过是个女孩帮助女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