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沛然来到福辰山，恰好莫耀宗与韩去疾正要山望风，便一同去勘察瑰溦地宫。几人瞅见洒落一地的克邪之物，皱眉相视。

“国师，可感受到了异样？”

莫耀宗并不理会闵沛然，捏起黄纸，折叠飞鹤形状，念诵咒语，敕令仙鹤下盗洞探查地宫。

过了两刻种，仙鹤摇摇晃晃飞出，停落在掌心，小鸡啄米般向莫耀宗传递信息。

“地宫并无不妥，长公主冥身毫发无损；只是，下面似有打斗……”

闻言，韩去疾一脸无奈。老母不安分，女儿也不让人省心，当真是多事之秋。

“那，长公主她……”

莫耀宗竖起手止住闵沛然，说道：“地宫无事、灵身无恙，赶紧修补地宫方为正事。”

闵沛然认真端倪莫耀宗神情，好半晌才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莫国师，盗贼猖獗，你怎么不施法或测卦，寻觅他们的踪迹。”

莫耀宗望着离去的闵沛然，意味深长：“他何尝不是有些许道法，你见他有动作了么？”

耸耸肩，韩去疾一脸无所谓，反正别人家的事儿，他管不着，更犯不着热脸贴冷屁股。

他环顾四下，对莫耀宗神神秘秘地说话：“我想知道，元后圣体安葬之时，可有宝贝镇棺？”

“有一块含口玉，还有一枚玉完丹封镇神阙穴，能安神护体。”

“如此说来，元后本就不会尸变成僵……”

莫耀宗不无嘲讽：“可偏偏就成了百年不遇的僵尸，还可能是厉害无比的旱魃白毛僵。”

“那单是巫祝之术，定然无法驱除尸怨。”韩去疾一脸晦涩，“得用毒道，逼出尸毒，才能拔出僵气。”

“只要办法奏效，其他事由我来操持。”

韩去疾讶异，小心问话：“皇帝陛下，就任由国师施为？”

“哼，天子也不能无所顾忌而为所欲为——要不是念及元后彰德，庙堂衮衮诸公，早就烧一把火了事了……”

“我今天准备好三害五毒，夜间就能炼制出毒浆。倒是地宫封口，能明日辰时安然打开么？”

莫耀宗指着陵园内城墙，笑道：“老道还得布置法阵、祭坛，夜间亲自在此处驻守。众多士卒、人畜还打不开地宫大门，是说我都不如那些藏污纳垢的土夫子么？”

“岂敢、岂敢。”韩去疾拱礼拜别，偷偷望瑰溦的坟茔，嘴角微微挂起笑意。

暮春晌午，艳阳照得人昏昏欲睡。有了高弎益大单生意，朱煜衫与璇玉即便只顾吃喝，也够他们潇洒好几年。

但李甫劼留下了订金，两人小憩至未时正点，继续热火朝天忙碌起来。

朱煜衫并未锻造过宝剑，顶多就是匕首、菜刀。那会儿没矿石亦无条件，现在有此机会，铆足劲儿誓要打造一柄神兵利器。

曹青罡在太明城徘徊多日，始终无法找到璇玉。想到高弎益是地头蛇，又有诸多眼线，便寻到了贰两当铺。

只是，他看到街对面的瘦小身子正卖力拉扯木风箱，不由微微错愣。神情自若，步子不疾不徐来到铁铺，试探道：“小哥，你这生意可还行？”

听见问话，两人不约而同望去：朱煜衫一脸郁闷，哪有顾客门就问人家生意的。

倒是璇玉欢心鼓舞，跳着小碎步赶忙跑来：“国……”

“哈哈，可总算找到我家小玉儿了，这阵子可担心坏了姥爷！”

“老爷？”璇玉一脸狐疑，高兴得忘乎所以然，“老爹，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老仆役……”

“仆役？”曹青罡错愕至极，不曾想一个照面，两人的话立即穿帮了。

朱煜衫倒没注意两人对话的漏洞，笑道：“那敢情好哇，赶快领走你家娃娃。饭量比一头牛还大，老子养不起哩！”

曹青罡躬身致歉：“给小哥添麻烦了，不知殿……不知小玉儿叨唠的时日，花费了多少银钱？老奴一并还清。”

璇玉轻轻拉扯曹青罡的衣襟，示意他不要说话。

“哎呦，那敢情好得很。”朱煜衫一甩胳膊，指着璇玉笑道，“你自己问问你家娃娃，该给多少钱罢。”

“殿下，赔给人家多少钱？”曹青罡附耳说话，心头不由微微颤动。

一股不妙的感觉，盘旋他心绪，就像要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那般。

“国师，也没多少——前前后后，吃喝拉撒还有零碎花销，也就十来二十两金子……”

“什么？！”曹青罡惊得弹跳起来。

张璇玉一直身处大内，根本没在民间花销过；换句话来说，她根本就不懂钱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概念。或许，在她认知里，就是能买东西、能吃喝罢了。

“国师，你身有多少银子嘛？”

“殿下，老道身就十几两碎银，都还不够还人家的零头……”

璇玉眉开眼笑，跑过去拽朱煜衫的双手，挑眉嘿嘿说话：“老爹，您看咱家也不缺这点银子，就算了罢——何况，他是我家老人，从小看我长大的……”

朱煜衫一甩手，哼哼道：“别扯这些没用的，老子赚钱辛苦哩！我的媳妇本、这么大宅子、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铁铺；我不努力挣钱，要吃土嘛。”

“老爹，老仆很厉害的，会捉妖降魔、能打能吃喝……咳咳，能打能挑事……”

“好了好了，敢情你就是想赖着不走呗。”

璇玉笑嘻嘻地拉过曹青罡，努力踮起脚拍拍后者的肩膀胸脯，大言不惭道：“曹老真的很厉害，可以看家护院，还能洗衣做饭、洗碗刷锅……”

曹青罡很想捂脸，更想矢口否认；或许，他认识的璇玉殿下，不是同一个人。

朱煜衫下打量曹青罡，松口道：“留下他也不是不行。但我老朱不养吃闲饭的糟老头，他都有什么本事？总不会像你那样，一身本事就用在了吃喝罢？”

璇玉涨红小脸，很想努力辩解。

曹青罡捋着额下三寸胡须，笑道：“贫道……贫奴有两架子把式，也能炼丹开药；捉鬼降魔不消说，看相摸骨、算命测卦倒也有三分心得。”

“那敢情好，给我老朱瞅瞅面相呗。”朱煜衫努力甩了甩头发，抹干净脸庞，贼兮兮的挑眉道，“那就看看我老朱，啥时候发达致富，什么时候讨得一房媳妇，生儿子还是女儿？”

“那还不容易，老道……姑且就看看！”

曹青罡一副风轻云淡模样，只是瞧了朱煜衫面相好半天，就是挤不出一句话来。

“这，这……不对不对，太奇异了！”曹青罡认认真真端倪，天都快黑了，就是瞧不出个一二来。

“哼，沽名钓誉——呸，比那些神棍都不如。至少人家还能骗银子，骗小女娃吃糖……”

曹青罡一脸尴尬，终究摸不透朱煜衫一丝天命气机，恨不得钻地缝，避开他的视线。

他不信邪地观望璇玉面相，尽管也只读出一两分信息来，却不会真是他学艺不精。

“殿下，你认的这个爹，名字叫什么？”

“朱煜衫。”

“姓朱？”曹青罡蓦然无名升腾气焰，盯着忙碌的朱煜衫，问道，“那他是皇家的……”

“应该也不是吧，你见过太明皇城有这么穷的皇家子嗣么？”璇玉小声说话，“反正我也不懂他，他也不知道我是谁。”

“那，你就在这里住下了？”

璇玉小声逼逼：“这里有吃有喝嘛……”

曹青罡扶额叹气，到底也是一个好理由吧，谁叫张璇玉真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