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呼哧...”傅年一边向前奔跑一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轻盈了许多。
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手莫名有种黏腻湿热的感觉,傅年低头看去,他发现自己的双手也变得细腻稚嫩,而那双稚嫩幼小的双手沾满了腥红发臭的血水,傅年被眼前的一切吓得两眼发直。他将自己的视线转移至地面,地面堆满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傅年仰起头来,天空中数不清的惨白的雪似箭一般纷纷刺向地面。
面对眼前的一切,傅年大脑一片空白,莫名的恐惧令他止不住脚步,双腿不受控制地继续向前跑着。猛然,那一刻他意识到前方有一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抬起头,正好和面前那个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继而在视线交汇的下一秒擦身而过。即使两个人在那一瞬间都想要逃避,但无奈他们还是看清了彼此的模样。
傅年眼前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傅年!是他自己!而他也才发觉,此时的自己竟已变成了别人!不!准确来说不是别人,而是那个小男孩——10年前的傅年!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你!”正当傅年还来不及思考之时,面前那个人就先开了口。
傅年转身,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自己,问:“你是谁?”
“是你!”
“是...我?你想说什么?”
“是你!杀了母亲!”
“你在说什么?”傅年疯狂摇头。
“是你!是你!是你杀了母亲!是你!”
傅年脑袋瞬间嗡的一下子,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因为惊吓过度,他的头部血管充血,眼前突然一片眩晕。而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傅年就像使了分身之术不停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嘴里还不停叨咕:“是你!是你杀了母亲!是你!”
“啊——”傅年从床惊醒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珠从脸颊大颗大颗滴落,就连衣襟也被汗水浸湿。
“原来是场梦。”傅年叹了一口气,却仍觉胸口发闷,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
第二日夜
外面夜色正浓,风幽灵一般扒着窗户,瞪着瞳孔收缩的大眼、张着血盆大嘴嚎叫着。幽暗的傅宅内部惟有饭厅一处的灯泡在闪着微弱的光。
“这灯,该修了。”傅年抱怨了一句,又独自安静地吃起了晚饭。
咯吱——
“年年,爸回来了。”
傅年无视了自己的父亲,继续吃着饭。
傅爸长长叹了口气,轻抿嘴唇,一脸的无奈惆怅,继而向卧室的方向走去,没想到却被傅年叫住。
“一起吃饭吧!”
傅爸听到这话,难掩心中的诧异与欣喜,他用布满老茧的粗糙的手掩住嘴角流露出的笑意,走到傅年面前坐了下来。
“年年,这是你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傅爸双眼盛满晶莹,笑着的眼角开出褶皱的枝干。
“我给你盛饭。”傅年说着便起身走向厨房。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父亲身,又时不时回避父亲投来欣慰的目光,神色充满了胆怯。
这是傅年第一次这么认真仔细看着父亲的模样。时过境迁,眼前的父亲早已失去往日的光彩,长期的日晒使他的皮肤变得黝黑,额头也生出几根长条皱纹。由于长期的压力与负担,父亲的背部变得异常弯曲。
吃着晚饭的两个人沉默不语,整栋房间内唯有客厅处钟表传来的‘滴答滴答’声。
......
过了少顷,傅年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想问您。”
“嗯,说吧年年。”
“关于当年的那件事,关于10年前的那件事...”
傅爸瞬间瞳孔放大,整个人凝固了一般。
“10年前杀害母亲的凶手到底是不是你?”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现在不认为一定是你做的。”傅年双眼紧紧盯着父亲,补充道:“杀害母亲的凶手...会不会是我啊?”
一阵凉意穿过傅爸脊背,恐惧感传遍全身,手中的筷子也没留意掉落在了地面。他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弯腰捡拾那副筷子,可发情的脸与泛白的唇出卖了他。起身时,惊觉傅年看他的眼神直勾勾的,不免心中一颤,眼神下意识闪躲。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当年的事,您知道些什么吗?或许,您到底有什么秘密?”傅年情绪异常激动,脸也变得通红。
傅爸擦了擦掉在地面的筷子,喉头下一动,仅仅回了句:“你多想了。”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刚刚说人是你杀的,你当时才11岁,那么小的年级,杀人分尸你怎么可能做得出来?你的母亲对于你来说一直是你的‘最爱’,你又怎么可能杀害自己唯一的‘最爱’呢?这不是很矛盾么。更何况,就算人是你杀的,你现在会不记得自己杀了人?你现在还会来反问我这些问题吗?年年,你真的想多了...年年,当初这件事你还没放下吗?”
“放下?”傅年嘲讽,紧接着又说道:“放不下!凶手还没有被抓到不是么?”
傅爸垂头沉默,此情此景让他突然联想到10年前自己被当庭释放后在餐桌的那次谈话。
傅年声音颤抖,弱弱说:“难道凶手真的是您?”
傅爸苦笑:“你不是都已经这么认为10年了么?”
傅年‘啪’地一声将筷子放在桌,气急败坏地说:“是啊!您到底真正为我和母亲做过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做过吧!就连最基本的陪伴对我们来说都是奢侈。母亲去世之后,您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我看不出您替母亲难过,甚至您都没有掉一滴眼泪,您爱母亲吗?您知道什么是爱吗?”
傅年深深叹了口气:“不要想这么多了,年年,爸爸希望你走出当年的阴影,充满希望地地活着。”
“希望?当我置身在深渊,即使我再怎么拼命叫喊也不会有人听到的,凭我自己一个人要怎么走出深渊呢?”
父亲沉默的脸感受不到任何情绪,内心却犹如刀绞。
傅年又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您没有心,不知道爱是什么。你知道么,最近好多人说我的性格阴冷孤僻像座冰川,难道我变成像您一样的人了么?如果我真的活成了您,那可真悲哀。”
说罢,傅年走回卧室,独留下父亲一人在餐桌旁。
傅爸讥笑道:“没变,什么都没变。”这笑是在嘲笑自己。
头顶之的电灯漫无目的亮了又暗,窗外的风依旧肆意嚎叫。四周墙壁将形同如孤魂野鬼的寒风阻挡,却阻挡不了父子内心深处犹如孤魂野鬼般的瑟瑟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