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08】生机之路(1 / 1)非7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四万。”

“四万啊”

宅邸偏厅内幽幽响起两道轻颤,如同不得归处的孤魂野鬼,徘徊神圣庙宇外所发出的嗫嚅。

四万大军其实不算多,特帕尼克斯麾下诸多附庸国,可轻易调集超十万人。

但这个数字也不少。

塔洞城只有一万五千人,还各自为营,分属各国而无统一管辖。

关键也不在人数上。

而在情报中所说的甲胄、神兵、猛兽。

神祇威严他们早已见过,而如今得真神赐福的军队,一定无所睥睨。

此外。

山丘城之主遭遇审判,令神祇意志显现。

人们原以为因信仰伪神,而引来神怒之罚可现在所呈现的却并非如此。

山丘城子民一样曾信仰伪神,如今非但没遭审判,反而分润了山丘城之主的财富。

维胡特尔犯下罪?

什么罪?

贩卖奴隶,欺压子民的罪。

但这在各城邦国君主、贵族看来,本就是理所应当。

我为君主,你为子民,本就应奉献你的一切。

那么现在审判意志的逻辑就很直白了。

神祇不允诸国续存,而要以神国取代颠覆,建立全新的

秩序。

凡君主、贵族,都将遭遇审判。

各城邦国若心怀侥幸,唯有死路一条。

便如那山丘城之主一样,变作审判高台上的烂肉,被万千子民唾骂。

再看将情报带来的一对父子。

在赘述这段话时,即便那中年人尽力克制,却也隐约流露出欢喜雀跃的情绪。

他们不就曾是那山丘城子民的一员,伫立台下对他们曾经的主人发起审判?

曾经如狗一样的奴仆,如今却要撕咬它们的主人?

大腹便便的贵族老爷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他道:“还有吗?”

中年人摇头:“没有了!这是我等出逃前所知的一切。”

他抓住重点:“你等?除了你父子,还有别人?”

中年人愣了一下,还是直言道:“应有三四十人”

“我等从密道入城前,似乎有人正要登山。”

贵族老爷的脸色陡然一冷,又在瞬间变作笑意,道:“好了,这些事情我已知晓,你二人先下去等待领赏吧。”

正在这时,少年情不自禁道:“我,我们不要赏赐,我们想要”

但没等他话音说完,那老仆就怒斥道:“闭嘴!主人命你等下去等待,等待便是!”

“来人,带他们去我房中歇息!”

几名侍卫踏入,便带着父子离去。

只待房门重新关闭。

老仆再也难以控制情绪,惶恐道:“主人,真神为何要审判我等?各国城邦已开始修建均衡的神像,向祂奉献信仰”

“那山丘城之主不傻,肯定也会效仿,可他如今却”

“还不懂吗?神祇想要的不只是信仰,还要我等所拥有的一切!”

“那,那我们难道不应奉献?”

“奉献?”贵族老爷冷笑,“维胡特尔不正是奉献了一切,最后连他一家亲族也都奉献了进去!”

“这是一条死路,没有侥幸可言,唯有与那审判之军进行抗衡,才是生机。”

老仆又道:“可,可如果神罚再一次降临呢?”

听到这话,便是那贵族老爷也面露几分惶恐,可这惶恐最终变作狰狞,“横竖都是死!各国君主要死,我也要死”

“你觉得你逃得过吗?”

老仆浑身猛颤,不自觉望向桌上摆放的“均衡神像”。

几乎所有权贵家中,都以改换信仰。

可如今事实已经证明

仅是改换信仰无用。

“主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这则消息不得走漏半点风声,不可令那愚民知晓一切,否则将会引起大变!”

“立即召信使前来,我将写密信送往特帕尼克斯国,呈于特佐佐莫克。”

“那审判之军不过四万人,就算如描述中所言,可驾驭猛兽,有坚硬的甲胄与神兵,但塔洞城关隘,唯一条通路!”

“别说四万,便是四十万也可守住!”

“一旦密信送达,各城一定派遣大军前来只要守住塔洞城,我等就无忧虑。”

“除非。”他也看向桌上神像,“除非那真神真能以神罚灭世!”

话到此处。

他再向门外高呼,“来人。”

又有侍卫踏入房中,他下达指令:“立即派人清查所有入城的密道,凡有自密道入城者,格杀勿论!”

“是!”侍卫转身离去。

老仆再道:“主人,那父子二人呢?”

“杀了!在各城援军抵达前,山丘城的一切不可流传!”

“我会与城中各国事务官聚首,一齐下令,封闭塔洞城!!”

话落。

他急匆匆离去,只留老仆一人呆滞原地。

许久后,有人走入房中,才将老仆唤醒,“父,你怎么还在这里?那父子一直在询问,何时能见您?”

一名侍卫来到面前,正是老仆的儿子。

老仆惊醒,看着儿子道:“怎么就只剩下你一人?”

“其余人都被派遣前往搜查密道了!剩下的也随主人出门,大宅中只剩下我一人负责看守那父子俩。”

“父,主人可有命令降下?”

老仆深吸一口气,道:“杀了他们灭口!走,带我过去!”

宅邸后院。

一处三间小屋,便是老仆的居所。

那对送来情报的父子俩已等候多时,终于得见老仆到来,连忙祈求

“大人,请救回我的长子吧!剔除他的奴籍,让他随我回家!”

然而,老仆的儿子却拔出铜制的长刀。

他们的炼铜工艺虽落后,铜刀也不如石斧一类武器坚固,但作为贵族侍卫配备,却可附带美观性。

当然,以这铜刀杀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贱民,易如反掌。

刀刃在屋中四角火盆的照耀下,不断反射寒芒。

中年人吓傻了,却不忘将仅剩的幼子护佑在身后,“你要做什么?”

“你不守承诺!你答应过我的”

老仆面无表情道:“你长子的确经我手下的商贾贩卖出去,我也知他去处。”

“但剔除奴籍,岂是那么轻易的?”

“除非他自己立下战功,得他的主人赏识,否则就凭我一言,无济于事。”

“我只能告诉你,你的长子还活着,其余的便要看的命运了!”

“至于你二人主人要你们死!山丘城之事将引起诸国动乱,不得泄露分毫!”

“什么?”中年人如遭雷击,他为长子一事奔波一年多,全凭信念感支撑着。

原以为希望就在眼前,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答案。

他的生机仿佛被抽离,目光灰暗。

“杀了他们!”老仆再道。

侍卫已经上前。

可就在这时,那少年竟挡在了父亲面前,“杀啊!杀了我们,你们也得死!”

“神使曾说,凡犯下罪罚者,皆要遭受审判!”

“知道维胡特尔为什么死吗?”

“因为他”

没等少年说完,侍卫一脚将他踹翻,铜刀激将挥下。

可老仆又猛地心悸,忽然呵斥:“等等,让他说完。”

“父?怎可违抗主人的命令?”侍卫愕然道。

老仆却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主人,主人,主人”

“你这蠕虫般的废物,我怎么生出你来?”

“我为奴仆已是不得更改之事,却以一生心机,为你谋得侍卫之职,就希望你能立下功劳,晋升为贵族!”

“而你作为侍卫,却一副奴仆作相,怎能有所长进?”

“你需知,总有一天,你要爬上高处,而不为人所奴役!”

侍卫因父亲的话语而震撼,这绝对是悖逆之言,若令主人听到,必死无疑。

他仓惶向外张望,确认无人窥视,才松了口气。

然而,那铜刀也收起,他退到一旁不再作声。

见得如此一幕,老仆才收敛怒容,重新看向少年。

少年被一脚踹在胸口,疼痛的满地打滚,喘息不上。

老仆也不急,坐于门边等待,只等他呼吸平稳才继续发问:“你方才要说什么?维胡特尔怎么死的?”

少年怒视着他,道:“现在知道怕了?我不告诉你!”

“呵呵。”老仆轻笑,“你若告诉我,我或可放你父子一条生路。”

“你这失信之人,我不会上当了。”

老仆又正色道:“若我立下誓言呢?以那真神之名立下誓言!”

少年怒色一顿,皱眉道:“真的?”

老仆再无多言,双臂诚恳抱胸,作祭祀时的礼仪,“吾愿以世上唯一真神,均衡之主的圣名立下誓言,如眼前少年所言之事令我满意,我便给予他们生机!”

少年终于信了,“你想知道什么?”

“你原本想说的事情。”

少年深吸一口气,组织措辞道:“维胡特尔本来不用死的!”

“为何?”

“神使降临,他还与神使们欢聚一堂,大开宴席,可在宴席之后”

少年将奎兹提特科的事情娓娓道来。

关于维胡特尔的父亲,以阴谋掠夺了奎兹提特科的家产,又贬他为奴。

神使到来,维胡特尔心中有鬼,便起杀心。

“听那奎兹提特科自述,那一夜本是必死厄难的降临,可他却见到了光能驱散黑夜阴霾的光。”

“正因此,神使到来,将他们一家从必死厄难中营救。”

“有人说,他见到了真神降临!”

“审判之时,神使言若非奎兹提特科犯下杀人之罪,也不至于判处湮灭之罚!”

“现在你懂了吗?那世上唯一的真神,时刻注视着世间,你杀了我们,你们也得死!这便是审判!”

老仆惊骇。

他不是不信真神,而是因主人的话语而动摇,知晓自己多年犯下的罪恶,已无退路。

可如果能活着,谁愿意死?

“就因这项罪名而死?那以前犯下的罪呢?”老仆再问。

那少年却无言了。

老仆因此苦笑:“看来,我杀不杀你们,都逃不过审判啊!”

然而,少年却有急中生智,望向老仆的儿子:“不,你如果真得犯下重罪,或许难逃一死,可你儿子呢?”

“你可知山丘城的战士长都兰?”

“都兰?我认识他!山丘城的奴隶,都是他领队送来的,都兰还活着?”

少年摇头道:“不,他也死了!”

老仆皱眉,却没打断,继续聆听。

“但都兰的亲族,都还活着!神使不因其罪而牵连亲族!原本他的亲族都将被一同审判,最轻也是监禁的罪罚。”

“可在我与我父离开时,他们已返回家中,生活与平日无异。”

“神使说,凡信仰均衡者,可得救赎!人人皆有犯下罪罚时,只要不是大恶之徒,吾主愿投来仁慈的注视,予以改过自新的机会。”

“正因此,山丘城曾人人信仰伪神,如今却依旧喜乐,不得审判!”

“真正遭遇审判的,都是恶人!”

老仆听到这些话,神情再难控制,忍不住望向了儿子。

他的儿子也知晓

父亲将他保护的很好,不曾沾染那些腌臜事,若真遭遇审判,他一定能活。

前提是,放过这对父子!

老仆道:“我如何能信你?”

少年道:“你若派人去山丘城打探,这些事情人尽皆知!或者,我也可立下誓言,以均衡之名!”

“你立誓!”

少年便学着老仆的模样,开始发誓。

待得誓成。

老仆起身,对儿子道:“捆缚他们,跟我走!”

少年大喊道:“你又不守诚信!甚至违背誓言!”

老仆冷哼骂道:“闭嘴!再叫嚷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就算想要放你们生路,也无可能了!”

“但是,我说过不杀你们,却没说过如何处置你们!”

“山丘城你们是回不去了,塔洞城更不能待!你们不是想见你的兄长吗?我便送你们去好了!至于为人奴仆后,是死是活,就看那真神的荣耀,是否向你们投来注视了”

当这话出口。

那呆滞许久的中年人也回过神来,“我可见到我的长子?”

“等等,你要贩卖我们为奴!”

“不,不我可以去,但请放过我的儿子”

“我跟你们拼了!”

砰!

老仆的儿子将其打晕,老仆又最后发出质问:“这是你等二人最后的生机,愿是不愿?”

少年悲愤,身陷无力之中,最终唯有沉沉颔首:“愿!”

“走,背起你的父亲,若是跟不上我,错过时机,谁也救不了你们!”

老仆心中怀揣救赎,只为儿子争取一线生机。

他带二人来到一处奴隶贩卖所,叫醒了自己熟悉的商队头领

“这一批奴隶有多少了?”

“89人,还不足百!也不知北地那边怎么搞的,好几天不见他们的商队来人了!”

老仆心中冷笑,山丘城的山路从今夜后就要断绝了!

他道:“差11人不要了,即刻启程,送往特帕尼克斯国!”

“我这里还有两人,都是健壮男丁,可卖出个好价钱!”

那商队头领愕然:“现在就走?是不是太着急了?”

老仆淡淡道:“不走也可以!但别怪我没提醒你!明日起,塔洞城就要征兵!你等手中奴隶一定被全数征召,而不得丝毫利益!”

“信不信在你,只我这条消息,就值城中一座大屋的房契!”

“征兵?为何征兵?”

“你觉得你有资格听吗?”

那人终于意识到严重性,召集伙计,连忙准备动身。

最后又看老仆一眼:“若我走后,消息为真,事后必有答谢!”

若为假则不提了,因为二者心中都清楚,肯定要秋后算账。

老仆又道:“那你定是要大大的破费一笔了!若你归返谷地,可立即着手囤积食粮与各类货物,无论溢价多少,都尽力收取!”

“相信我,这是你一次机遇。”

那人已觉察不太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

“未来你会知道的!”

老仆不再多说,与儿子离去前,只留下一句:“适当于那对父子一些照应吧!就算不愿,也别太苛责了!”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

又在许久后,一队商团连夜向南出发

塔洞城无宵禁,只封闭北部关隘,而与南方谷地畅通无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