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画面看起来很是寻常，却让王积善感到了极大的温馨，正是因为这寻常巷陌的一幕，他这个外来户渐渐融入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王积善心里充满了羡慕，这不就是自己上辈子最渴望的生活，不需要大富大贵，有个能享福更能吃苦的妻子，再有一个刻苦读书的儿子，足矣。

王积善望着这副场面许久没能回过神，只望着远处绿油油麦田和蜿蜒小道，就十分美好，甚至连鞭春牛结束了都不知道。

众人散去以前，富态老人本想着过来打个招呼，瞧见庙祝先生一副深思的表情，以为这位风水大家又在堪舆这里的风水，查查今年是不是风调雨顺。

赶忙停下了脚步，郑重作揖，随后向家里赶去，心里盘算着让自己夫人去物色一个儿媳妇，免得长子又被什么鬼鬼祟祟给缠住了。

其余的望族老者见王承业都不敢打搅庙祝先生沉思，自己这些没什么香火情的更是不敢上前，万一冲撞了城隍爷的话事人可就不妙了，纷纷作揖过后，便离开了这里。

日上三竿，快要临近午时了，迟迟没等到城隍大人的马谡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叫上正在那不断吃钱的王平，赶了过去。

马嵬县东郊空无一人，只有一堆祭品，城隍大人安然无恙的站在祭品前方，紧紧吊着的一颗心这才放松。

马谡的视线很快落在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彩色小牛陶俑身上，羽扇摇动的速度快了几分：“丞相说过，鞭春牛过后，老百姓会收获一年的好兆头。”

“同样，城隍也会收获一样东西。”

马谡拿起祭品中间的彩色陶牛，一把拉住了城隍爷王积善：“大人跟我来，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触景生情的王积善看起来是在发呆，实际上是得益于这副场景的感染，对于打潮剑有了一些感悟。

马谡拉扯王积善的半盏茶功夫以前，感悟结束，正在细细回味，突然被人打断了思绪心里有些不高兴。

但是看见马谡一脸的兴奋，王积善只能是压下心中的不爽，跟着他向城内走去：“县志上说过，依靠香火钱可以让境界攀升很快，是没错。”

“不过那是资质一般，还有资质只能算是出类拔萃的武夫使用的法子，像自己这种曾经再塑过金身的，要是利用香火钱就是在暴殄天物，自毁锦绣前程。”

“幸亏当时把香火钱都给了王平，要不然就浪费了这具不差密宗上师的不腐金身，看来有些东西还是得靠自己一点一点去掌握才行。”

忽然间，王积善感觉面前火气冲天，回过神来一看，跟着马谡来到了三槐坊王家的私窑。

这是一处视野开阔的空旷庄子，四周建有高大土墙，庄子内建有十余个圆窑，正在向外冒着黑色浓烟。

富态老人小心谨慎的陪在一旁，今年因为请春牛这件事给三槐坊王家挣来了很大的面子，不得不谨慎一些：“庙祝先生，这个圆窑是所有窑洞里出产上品白瓷最多的。”

得知城隍庙的庙祝先生要去自家的私窑，三槐坊王家的家主当即拍板不说，还让相当于王家二号人物的大管事亲自陪着，可见有多重视。

马谡上辈子可是整个蜀汉的文官二号人物，当然了这是其他人给诸葛丞相面子，在和这些小望族子弟说话时，习惯了颐指气使：“行了，把这里的闲杂人等都清空吧。”

“我家公子要征用这里。”

富态老人闻言愣住了。

大管家莫名其妙的忽然笑了一声，却是讥笑，但他好歹也是一县望族的大管事，接人待物相当的不俗气：“这位先生的意思，小人这就去办。”

“但是不知道这位先生是要买下这处庄子，还是要买下整个三槐坊王家？”

一般的管事应该会说没有主人家的命令，他们这些仆役是不敢私自做主的，大管事却没这么说，这样显然是把主人家给卖了。

人情练达的大管家只能是把自己推出来，万一真惹到了吃罪不起的大人物，主人家也有回旋的余地：“这个圆窑一关，只能等到明年再开了。”

“这其中的损失不用小人多说，几位先生应该是清楚的，除非是先生买下整个庄子，不然就算是我家阿郎也做不得这个决定。”

王积善听他话里话外的都是刺，拦住了脸色难看的马谡：“我们与三槐坊王家非亲非故的，能让我们来已经是看在王老丈的面子上，算是很给我们面子了。”

“这位老丈说的没错，这个生产瓷器的庄子关系着三槐坊王家上上下下数百口的生活，要是因为我们关掉了，他们拿什么吃饭。”

过去在蜀汉，马谡别说关掉一个小小的私窑庄子，就是让某个县的小望族从蜀汉滚蛋，也是一句话的事。

今时不同往日了，过去蜀汉大大小小的官吏畏惧他马谡，畏惧他屁股下面坐的位置。

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庙祝杂役，大管事能和他说话已经是够赏脸的了，还敢颐指气使？真是给脸不要脸。

这句话换成县令大人来说还差不多，反正过了今天就要闭窑了，三槐坊王家倒是愿意给县令大人三分薄面。

大管事瞬间高看了王积善一眼，不愧是簪缨世家出身的贵公子，气度品性和那些被宠坏的小望族纨绔子弟就是不一样：“不过承业三公子的面子也不能不给。”

“这样吧，庙祝先生要是有时间，可以等到晚上，小人私自做主关闭所有的私窑，到时候主人家怪罪下来，小人一人承担。”

既然别人给了面子，王积善也不能无理取闹，自己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可言的城隍爷，管得了女鬼山魈，管不了老百姓。

王积善按住火气极大恨不得杀人的马谡，点头道：“那就多谢老丈了。”

大管事恭敬作揖过后，离开了这里，走之前还专门嘱咐庄子里的仆僮，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

真是没有愧对大管家三个字。

主人家、富态老人、王积善，面面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