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59章 命坠魂渊(下)(1 / 1)晚林空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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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全部都要死!!!”

颤抖的音色从林渊口中迸出,听上去虚弱无比。

可就是如此虚弱的声音,却让所有人内心都在恐惧中寒颤。

前排的卫兵们不敢向前,但在燕王的死命令下,后方不计其数的卫兵挥动兵刃,逼着人流齐齐向前推进。

转眼之间,林渊的身影便被困入层层叠叠的人群中,再难脱身。

这周围每一个人,都是誓要取他性命的敌人。

这种场景,他似乎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可从未有过哪次,像现在这般之多。

但同样的是,这次他也没有了要分心去保护的人。

他可以放开一切,可以不需要顾忌,不需要犹豫。

人群接踵而至,交织如流,林渊眼眸中放射着野兽般的嗜血光芒。

他用身上所有能攻击的部位,轰击着身边靠近的每一个身影。

每个禁卫军都穿着厚重的护甲,但就是这些极难击穿的重甲,无论是在他挥动的拳头下,还是腿下,还是肩膀下,都会被生生砸得下陷。

如非亲见,没人敢相信,这看似并不强壮的身躯,能有如此恐怖的肉身力量。

每个人被林渊轰击中的那一刻,感觉就如被一把万钧重锤当头砸中。

禁卫军们要么是一击致残,甚至一击致死。

只能用生命的代价,来阻挡林渊向前的脚步,减缓他的速度。

留在林渊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他全然不顾。

整个人已近似妖似魔之态,心中除了杀戮,再无其他。

他任由来自各方的攻击落在身上,用夺来的剑和身体,切斩着,撞击着所有靠近的人影。

一片接一片血雾在眼前绽放,一个接一个敌人被送入死亡的深渊。

猩红的血模糊了视线,腥臭的血模糊了嗅觉。

又是一剑,前方涌来的一排禁卫军同时被剑上附着的金色妖华划过。

那剑痕中爆开血花,他们胸前的重甲像纸糊般碎裂成两半,而后踉跄着扑倒在地。

这数个半死不活的身躯很快就被后方疯狂逼近的人流给踩在脚下,彻底变成一具具没有生息的尸体。

又是一剑划过数个脖颈,又一排禁卫军全部身首异处。

但林渊身前空缺的空间,马上又会被仿若不会断绝的人流给补上。

他来不及恢复,更别想有任何休息时间。

只能死死撑着一口不能断下来的气势,一步步艰难地靠向宫门。

画面里的场面实在太过混乱,太过嘈杂。

兵刃交接声,惨叫声,轰鸣声,各种各样的声响,从未断绝。

林渊踏着血路,所到之外,横尸遍地。

不知挥舞了多少次剑,直至双臂彻底麻痹,直至步履沉重得仿佛下一步就要倒下,直至心神都已麻木,直至眼前一片鲜红。

他终于出了宫门,可燕京城内的道路已经被完全封锁。

夜已经过去,天在黎明边缘,映着大大的“东”字的旗帜在血腥的风中飘扬。

照以往,这个时间点应该是燕京城内居民营生的时候。

可大规模的调兵惊动了整个京城,再加上之前那声贯穿天地的轰鸣,此时街道上不见一个行人踪影。

人人自危,闭门不出。

大街小巷,肉眼所至,全部都整齐站满了身着铠甲,手持剑盾的士兵。

哪怕远远望去,视线极远处依旧是清一色的人海。

这支军队,是守卫燕京城东方的城卫军。

当他们接到皇令,要齐齐出动围剿一人时,无人不大呼荒谬。

但当听到那人名为林渊,杀了太子,还杀了焚永元时,他们呆愣了许久,才全部都以最快的速度出发。

把皇宫的东宫门直至京城东门的每一条巷道,都完全封锁。

当看着林渊迈着蹒跚欲坠的步伐走出宫门,庞大的城卫队伍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远处的马啸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身经百战的东城卫军统领久久没有发出进攻的指令。

看着宫门口这道犹如从血潭中爬出来的刺目血影,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心中的震颤无以形容。

无法想象,林渊竟然真的从皇宫里杀了出来。

无法想象,他到底是以一人之力,杀了多少人,是踏着多少具尸体出来的。

短暂失却的痛感在临死前的回光返照里复原,此时的林渊只觉全身上下都有股撕裂般的疼痛。

身前是一个个眼神凶神恶煞,悍不惧死,只为杀他一人的城卫兵,如浪潮般黑压压一片。

如此规模的军队,只为取他一人性命,脱身的希望可谓渺茫。

林渊扶着身侧的宫墙,回望遍地碎尸鲜血,眼前一阵眩晕不止。

他从来就不喜欢血,更不想杀人。

他所想做的,仅仅只是保护自己身边的每个人。

稚幼懵懂的小无月,和蔼可亲的众老,天真善良的芷沐,总是满脸堆笑的风老

很多很多

可他的双手,现在已经沾满了猩红的罪孽。

为什么事情总是不能如他所愿?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总是会受到伤害

为什么要逼他杀人

到底为什么?

林渊闭上眼,摇着头,嘴角扬起一抹凄凉至极的笑意。

如果他可以掌控,可以掌控东荒,掌控天下,掌控所有人

是不是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是不是就没看有人再敢伤害他身边的人

绝望蒙上心间,意识在涣散的边缘游荡。

林渊呕出一口逆血,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身影。

是的

他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他一直只想着被动去守护,守护身边的人,守护所想守护的东西。

但他终究只是一个人。

就算总是尽所能去计划未来发生的一切,也永远不可能算得到任何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故。

就是这些无法算计的变故,才把他一次次击溃成这种狼狈不堪的模样。

林渊把佝偻的身躯一点点挺直,高高昂起头,慢慢睁开涣散的目光。

迈着踉跄欲坠的步伐,缓步走向身前这支已经等待他多时的庞大队伍。

如果还有机会能让他再来一次,他绝对不要像现在这么无能为力。

绝对要把所有东西都牢牢掌控在手心。

如果,还有如果

“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林渊口中轻念,在同一瞬间,他忽然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咆哮。

随着一声狂燥至极的轰鸣在他灵根深处响起,本残余在他身上的金色妖华立马转变成更为盛烈的血色光华。

在这种肉身负荷本就濒临极限与绝境的状态下,林渊燃烧了妖帝之血。

在妖帝之血爆燃的刹那,他全身体表血肉外翻,炸裂开无数道猩红裂痕。

意识世界彻底变成一片无边无际的血红,灵魂也在焚烬。

唯有最后一丝意志,催动着这股绝望之力,向着前方冲去。

染血的身体划成一道猩红残影,带着恐怖绝伦的狂暴气息,迎向眼前的庞大队伍。

整齐划一的庞大队伍顿时大乱,此刻的林渊就如同一把飞射的血箭,在绵延不绝的人流带着浓浓血光极速穿刺。

他双臂挥舞的速度已经快到无法看清,无法辨识。

只能看见飞舞的血华带起漫天血花,只能听见一声声撕心惨叫。

哧哧哧哧哧

眼前,被血华切碎的铠甲与兵刃、残肢和肉沫不断飞过。

耳边,肉身被血色妖芒割裂的声音重叠交织,令人心悸。

身体的负荷在崩溃的边缘加剧,不断有鲜血从林渊口中喷涌而出。

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向前,再向前

唯一在心底呐喊的,就是撑住身体,一定要撑住

血色的流星带走一个接一个生命,所有丧命的卫兵此生所看到的最后一幕只有一团血光。

根本来不及做出动作,那狂暴骇人的血浪便会把一切都噬灭成粉碎。

四方城卫军出动,只为截杀一人,在这之前,很多人都把这个行动当成笑话来看。

却没想到,他们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索命死神。

他们甚至来不及错愕,就已经被凶残地穿刺。

那摧枯拉朽的盛烈血光,势如破竹的无匹攻势,漫天飞舞的血花,还有那一声声凄惨绝望的死亡哀嚎,让尚处后方的人流心胆俱裂。

他们想走,他们想逃,可身前身后,四面八方,全都是拥挤大乱的人潮。

他们无路可走,无处可逃,只能在混乱的人潮中眼睁睁看着那恐怖的血光在眼中不断放大,再放大

当那团血光终于临近,恐怖的速度和狂暴的灵压让他们根本无法攻击,更不可阻挡。

只会连人带着兵刃,融成那血光的一部分。

庞大的队伍被猩红的血线从正中切成两半,切开血路的林渊一鼓作气,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

不能停下,这是脱离的唯一方法。

不能停顿,否则便会被人海淹没。

借着这短暂爆发的狂暴力量,他以令人无法相信的速度破开庞大的人流,临近了燕京城东门。

可爆发后便是无尽的虚弱,意识开始溃散,身体几近虚脱,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终于,随着眼前覆上一片黑暗,林渊“砰”的一声撞在排成数列的盾墙上。

大脑顿时轰然一片,他被狠狠弹了出去,倒在地上,但马上又颤巍巍地一点点站起。

因为身后,那些残存的卫兵们正带着混乱的脚步在快速临近。

他的身影如风中残烛,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自己倒下。

眼里时黑时亮的视野中,映照着身前模糊的场景。

这是出城的最后一小段路程,但阻挡他的却是大片盾卫和骑兵。

不只是人,还有盾,还有马,成群结队。

此刻挡在他面前的,仿佛不是大片大片横戈跃马的精卫,而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身上的赤芒在快速退散,剧痛感、眩晕感、疲惫感、虚弱感却如潮水般不断涌上。

他真的好想就这样当头倒下,放空一切,干脆就这样直接死掉。

因为他什么都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吗

林渊狠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一点点把双掌慢慢合拢。

他很疯狂,从来,就不后悔任何一个决定

后方,城东军统领带着残存的队伍,踏着尸体战战兢兢地靠近。

和林渊身前的盾卫与骑兵呈包夹之势,把他死死锁在中间,插翅难飞。

结束了

这就像噩梦般的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那个城东军统领带着失神、错愕、惊恐、各种难以形容的目光和复杂表情,迈着沉重万分的脚步,执剑站在血海尸堆中。

此刻从林渊的脸上,他看不到该有的绝望,而是一种凄凉的笑,可悲可叹而又不知意味的苦笑。

那笑意决绝,却仿佛又带着无尽遗憾。

让他几乎无力,没有颜面,更没有勇气去和林渊的目光碰触。

风中带着刺鼻的血腥味,令人窒息,直欲作呕。

他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生死,却从未见过如此地狱之景。

只用了十几息的时间,眼前这个人就突破了万军之围,差一点就要逃离。

把他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燕国皇宫留不住他,千军万马被他所破。

此刻林渊是被逼入了绝境,但这个城东军统领却感受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

为了拦下他,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如果他不是在皇宫里消耗了那么多力量,如果是全盛状态下的他,想要离开燕京,绝对是轻而易举。

而当目光齐齐落在这个浑身是血,已经彻底站不稳的少年身上,那些一同跟上的士兵们,还有封锁城门口的盾卫和骑兵们,也同样喘不过气来。

“解决他”

城东军统领抬剑直指林渊,不论是声音还是动作,感觉都是那么无力。

人群在心魂战栗中齐齐蜂拥而上,把摇摇欲坠的林渊绕成一圈,而后淹没。

可就在这时,他缓缓抬起的手掌中却忽然闪起一道诡异的微光。

看着这道微光,所有靠近林渊的人都勃然变色。

因为伴随着那道微光的,是一股恐怖绝伦到让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狂暴灵压。

四周的空气在瞬间变得燥热,而后又转息间变得灼热。

爆炸的火光淹没了所有人的视觉,在无数惨叫声中,所有靠近林渊的卫兵们被远远炸飞。

最后的灵力带着暴虐的能量,把地面都给直接掀飞。

无数人被直接炸得四分五裂,即使是盾甲在前的盾卫们也伤亡大半。

轰雷般的爆炸声震得马匹乱成一片,在惊恐的啼鸣声中四处乱窜,阵型大乱。

惊天动地的巨响后,是一连串爆骨般的脆响。

浓厚的灰尘带着漫天血雾,无数碎裂的石子向四方倾泻而下。

石子击穿了那些侥幸得以存活的盾卫们的盾牌和身体,让他们全都蜷缩在地,无法再站起。

后方,无数乱窜的马匹躯体上,同样被砸出或大或小的血洞。

这是足以让人粉身碎骨的灵压冲击,更别说处于爆炸中心的林渊。

在金莲炸开的那一瞬间,他就感知不到任何事物的存在。

整个人就像是个碎裂的血袋,炸开漫天血浆,被高高轰飞至城门的方向。

但他强大的精神力量,让他在最后的时刻死死抓住了一匹受惊的马,瘫倒在马背上,任由它向着城外而去。

金甲圣衣彻底破碎,林渊全身都是血,找不到一处完整的地方。

他已经油尽灯枯,体力消耗殆尽,全身无数伤口上流失的血液不断消耗着他仅存的生息。

后方的城卫军终于在混乱中追来。

但所有燕人都知道,这个方向已经把林渊的结局给彻底定死。

因为燕京东边没有退路,只有一条隔断了整个太玄圣域的深渊禁地。

受惊的马匹像疯了般一路向前,在所有追来的燕人眼里,带着失去意识的林渊,永坠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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