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羿很怀疑,自己现在的行为也落在了监视当中。
做戏要做足,他需要全方位表演,不容有失。
而且,他本身也想看看,那些故事是否如他所判断的那样,都是真实的。
蔚羿查了挺久的资料。在他查资料的过程中,老伯爵夫妇也在讨论。
“他一直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莫非,是在跟那个女孩联系?”
“我看不太象。他在手机上输字的时间少,看的时间居多,有时候手指还划上划下的,感觉更象是在查看一些东西。”
“这倒也是。嗯,根据我对他性格的了解,他有可能是在查看那几个讲故事的人,看他们的事件是不是真实的。”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了。倒是不用担心,那些事例都是真实的,不怕他查。”
“那是肯定的。既然要用事例来说服他,肯定得用真实的事例,否则只会起到反效果。”
“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这些,依我说,真不如在他房里装上监控,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打电话的话,还能听见他说些什么。”
“那可不行,你知道的,他对自己房间很熟悉,装监控只怕很难瞒过他。他一回来就在房间东翻西找,你没发现吗?万一被他发现,我们不但软禁他,在监视他最私密的生活,说不定他一怒之下,非要跟我们对着干,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两个人都叹了口气,对于蔚羿,他们不能逼得太紧。
若不是事态严重,他们也不会釆取现在的措施。
连房间里面都布上监控,真的会彻底激怒他的。
那样的后果是他们不愿看见的。所以,现在他们只能让人在外面监视蔚羿。
他在房内的行为,是外面监视的人透过窗户看见的。
如果蔚羿关上窗,拉上窗帘,他们就彻底看不见他了。
蔚羿没拉窗帘,他是特意要让他们看见的。
他在一步步实施他的计划。目前看来,他的计划似乎挺成功。
他仔细检查过房间里面,认为屋子里面应该没有监控,可他的检查未必没有遗漏,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所以,他连跟黄贝嘉联系都没有。
不联系,也是为了让黄贝嘉表现出老伯爵他们想看到的她的样子。
他很怀疑,老伯爵夫妇也派了人去暗中监视黄贝嘉。
他不跟黄贝嘉联系,她必然会焦虑不安,会没有心思开店,甚至还有一些别的反常行为。
这样可以蒙蔽老伯爵夫妇,让他们判断,他并没有跟黄贝嘉联系,他在彷徨犹豫。
虽然,不跟黄贝嘉联系,想象着她可能的痛苦与焦虑,他很心疼她,可是,他没有办法。
为了他们长远的幸福,他只能这么做。
他也很想她啊,好想见到她。
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分开了,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想念她。
但他只能把这思念埋藏在心里,默默忍受着。
快了,蔚羿在心里默默说,再坚持一下,他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窗外,神情是深深的苦恼。
倒不全是表演给外面的人看的,他现在也有些苦恼。苦恼于自己的计划是否行得通,是否真能成功。苦恼将来的生活,他们将会度过怎样的一生?
他们当然不会被现实打倒,可他们真的能如同向往的那般幸福吗?
一定能的吧。
那些事例,他查到一部分。查到的都是真实的,他相信,应该全都是真的。
因为,一旦他妥协,他就能恢复自由,然后他能够有多种方式调查出那些事例。
所以,老伯爵夫妇不会用假的事例来骗他。他们很清楚那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蔚羿站了一会,恹恹地关上窗户,关了灯睡觉。
两天后,老伯爵夫妇把蔚羿叫过去,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蔚羿板着脸,很生气的样子说:“你们把我关起来想,我还能怎么想?是不是我一直不肯听从你们的安排,你们会关我一辈子?”
老伯爵笑笑,说“从今天起,恢复你的自由。不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们都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前几天之所以限制你,是为了让你有一个安静的不受打扰的环境,好好思考一些问题。你是我们的孙子,我们怎么可能真的让你受委屈?”
他的笑容很和蔼,似乎他非常疼爱这个孙子。
蔚羿当然不会尽信他的话,对于自己的祖父祖母,他非常了解。
他知道的,他们一旦要达到什么目的,就会不择手段。
他们肯放他自由,当然是看他现在已经有服软的迹象,所以想安抚他而已。
蔚羿的火气降了一些,点点头说:“那好,我再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了再给你们答复。我耽误了几天,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我去上班了。”
老伯爵欣慰地笑:“知道你工作责任心强,我非常高兴。去吧,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了。”
蔚羿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向他行了个礼,然后走了出去。
他现在需要表现出余怒未熄的样子,若是一下子就不生气了,就表现得很理解祖父祖母了,那是不正常的。
他走出门后,两位老人又开始讨论。
“这孩子,还在生气啊,这气性真大。”
“很正常嘛,遇到这么大的事,他要是不生气,反而不正常,说明他心里有鬼。他跟我们赌气,我反倒放心了。你知道吗,我最担心的,就是他反过来讨好我们。”
“这倒也是。这孩子是直性子,这才是他的本性。他从来没有被关过,不生气才怪。你说,他接下来会怎样?”
“我看挺好。他并没有吵着要去见女友,也没有吵着说他要娶那个女孩,他只是在气我们关他。只要我们还他自由,不打扰他,让他自己好好想想,我想,他能够想明白的。”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的方法起作用了,那些铁一般的事实比什么大道理都更有说服力。”
两位老人相视而笑,均很满意。
蔚羿此刻坐在开往家族某个集团的总部的车上,他要去上班。
他心绪翻涌,其实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去见黄贝嘉,但是他不能。他得扮演他该扮演的角色,不能让祖父祖母起疑。
当然,想去工作还是真的。这几天的确耽误了不少工作,他必须赶紧去完成。
不过,想起他的计划,再想起现在做的工作,心里又是十分惆怅。
以后,他还能做这些工作吗?
他现在应该去把工作做一个总结吗?
蔚羿深深地叹息。
他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他并不想放弃。有些人大概会觉得贵族生活很沉闷,但他过得很好。
因为家人的宠爱,他拥有着许多人无法拥有的自由,所以,他挺享受现在的生活。
如果没有遇到黄贝嘉,他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也许,等到年龄大了,他会应付一般娶妻生子。即使娶了妻生了子,大概仍然会离群索居,过着跟如今没有太大区别的生活。
唯一不同的,是他必须定期履行一下丈夫的义务,尤其是在没有生孩子之前。
可是现在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
黄贝嘉的出现,象是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看到了更加绚丽多彩的生活,那是他以往的生活当中没有的。
相较之下,他现在的生活就太太平淡了,如同一碗白水。
有时候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的。
蔚羿思索间,他人已经来到了办公室。
他收拾起纷乱的思绪,拿起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开始办公。
他工作很认真,很快便把这几天积压的工作处理了一大半。
老伯爵夫妇一直在关注着他的动向,得知他一刻不停的在努力工作,而且并没有跟黄贝嘉联系,他们更加感到欣慰。
孙子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他以工作为重,他现在之所以没有跟黄贝嘉联系,一定是因为他还没有下定最终的决定。
但不管怎么说,他会犹豫,而不是象之前那样想办法争取得到他们的同意,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他需要一点时间,没关系,他们给得起。
至于他先前昏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孩,这无关紧要,只要悬崖勒,及时回头就行了。
年轻人嘛,谁没有爱过什么人的时候?谁没有冲动的时候?
这都正常,轨道偏了不要紧,及时纠正回来就行了。
谁也不知道,蔚羿把紧急的工作处理好了之后,便开始着手整理自己的所有工作。
他在准备着交接工作。
连续工作了两天,回家后把自己闷在房间里闷了两天之后,蔚羿这天终于在早餐时分过来跟老伯爵夫妇一起吃早饭了。
老伯爵夫妇非常紧张,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蔚羿要跟他们摊牌了。
他将会告诉他们,他最终的决定。
蔚羿不声不响在早餐桌旁坐下来,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老伯爵夫妇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跟他聊着闲天,轻松的吃着早饭,压根没有提感情方面的事。
直到早饭吃完,蔚羿才低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想去看看贝嘉。”
老伯爵夫妇均点头。
“可以,你去看看也好。”
蔚羿便没有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他离开后,老夫妇俩自然又开始了他们的讨论。
“他这是去提分手了吗?”
“应该是吧。不然,他不会跟我们说一声。”
“也好,做一个了结。以后,我们也别提了,就当没这事发生过。”
“那是肯定的。”
蔚羿得到允可,立马带了人,前往黄贝嘉所在的小镇。
带人是肯定要带的,他今天去见黄贝嘉,是做给老伯爵夫妇看的。
他得让他们相信,他的确是想跟黄贝嘉了断。
这一幕,得让老伯爵夫妇的人亲眼看见,亲耳听见。
蔚羿心情很是激动。
即使只是去演戏,他仍然感到非常的激动。
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过黄贝嘉了,他好想她。
一路上很顺利,他一路顺畅来到了黄贝嘉所开的那个小店。
小店的门却关着,没有开张。
蔚羿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很担心,担心黄贝嘉出了什么事。
这几天,为了不引起老伯爵夫妇的怀疑,他根本没有跟黄贝嘉联系过。
黄贝嘉倒是有给他打过电话,但是他都没有接听。
难道,黄贝嘉生气了?不想理会他了,连带着不愿开店了?
蔚羿着急,连忙拿出手机,打算给黄贝嘉打个电话。
坐在前排的一位手下见状,告诉他,黄贝嘉这几天可能是心情不太好,每天都呆在她自己居住的地方,没有开店。
蔚羿松了口气。
只要她没出事就好。
他马上下令,让人把车开到黄贝嘉的家里去。
他下了车,仰面望着上方的窗户,心潮起伏。
他没有让车上的人跟着他一起上去,而是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黄贝嘉的家的楼梯。
他后来又想了想,如果让人跟他一起上去,反而太着痕迹,不象是他应该有的表现。
以他的性格,他既然是去提分手的,那么,他肯定会独自面对黄贝嘉,而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凑在旁边。
这是很私密的事,他是不会愿意别人听见的。
如果让人跟过去,反而象是在刻意证明什么似的。
蔚羿来到黄贝嘉的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很安静,没有什么声音。
蔚羿心一紧,生怕黄贝嘉出了什么事,赶紧又敲了敲门,这回,他的敲门声大了一些。
门内终于传来了动静,有脚步声朝门口移来。
蔚羿这才放了心,她没事。
很快,房门被人打开一道缝,黄贝嘉的脸从门缝后面露了出来。
蔚羿心头一喜,霎时间热泪盈眶。
他知道他很想念她,但直到这时,亲眼见到了她,他才知道,自己的思念有多强烈。
他很想马上把门推开,把她拥进怀里。可是他不能,他还在扮演呢。
说不定,现在他的身上就装有窃听器之类的东西,说不定,现在就有人躲在墙角偷听他跟黄贝嘉的谈话。
更说不定,有人在远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
黄贝嘉显然也没有料到门外的人会是他,也不禁惊得呆住了。
她很想扑进蔚羿的怀里,好好向他诉说这段时间的思念与煎熬。
不过,她也没有这样做,也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因为,她看得出来,蔚羿心里藏着事。
蔚羿看着黄贝嘉,好一会,勉强笑了笑说:“可以请我进去坐一会吗?”
“当然。”黄贝嘉朝后面退了一步,打开房门。
蔚羿走进去,反手关上房门。
他朝四周张望,见窗帘拉着,不禁高兴。
他拉过黄贝嘉的手,手心里藏着一张纸,是他事先写好的给她的一些计划说明。
他在纸上写出了他的详细的计划步骤,以便她接下来配合他。
黄贝嘉很想看看纸上写的是什么,但是她从蔚羿的眼神里读到了警告。
他在告诉她,纸条是秘密,她不能说出来。
黄贝嘉有些疑惑,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蔚羿要这么小心?
不过,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很快便想到了,极有可能,蔚羿现在处于被监控当中。
她很配合地把纸藏在了手心里,什么也没有说,而是走到沙发旁边,指了指沙发说:“坐下来说吧。”
蔚羿默默地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
蔚羿的小心没有错,此刻,在他的外套里侧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装了一个窃听器,老伯爵夫妇可以实时听见他跟黄贝嘉的谈话。
只不过,他们看不见这两个人说话时的表情和动作。
这是没法子的事,如果那样做的话,蔚羿极有可能能察觉。那么,他们这几天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蔚羿坐在沙发上,没有说什么,沉默着。
这样的表现很正常,提分手从来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何况,他对黄贝嘉还是有感情的。
黄贝嘉陪着他坐在旁边,坐了一会,突然说:“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
蔚羿知道她想去看看纸条,默默点了点头。
黄贝嘉马上冲进洗手间,关上门,背向着窗户,以免被窗外的人发现她的举动。
她打开纸条,看了一遍,牢牢地记住上面的内容,然后把纸条扔进了马桶里面冲走。
再走出洗手间的时候,黄贝嘉表现得很正常。
她走到客厅里面,平淡的语气说:“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蔚羿回答得很客气。
黄贝嘉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说:“透透气,这里面太暗了,太闷了。”
既然是在做戏,那就做足。假如外面有人在监视他们,那么,他们可以看得更清楚一些。
蔚羿看明白了她的举动,不禁暗赞,她的这个做法很好,一点不露痕迹。
黄贝嘉回到沙发前坐下,说:“几天了,你没给我打电话,我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是不是,你改变了主意了?”
蔚羿却没有马上回答她的话,沉默了一下,问:“你这几天都没有去开店?为什么?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黄贝嘉否认说,“我只是没心情。而且,那些想来看你的女人们太烦了。”
“你总得开店的吧?她们烦也没办法。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是继续开花店,还是想做点别的什么?”
蔚羿很关切地问。
黄贝嘉既然看过了纸条上的内容,现在当然听得出来他这样说的真实含义。
她淡笑了一下,说:“不开花店还能做什么呢?我不象你,做的都是大生意,可选择的很多。”
蔚羿便把一个大信封拿出来,放到茶几上,说:“这点钱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黄贝嘉没有去拿钱,而是怔怔地坐在沙发上,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的虚空。
好一会,她才自嘲般笑了笑,说:“这算什么?分手费?”
蔚羿解释说:“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一点。我在你这儿呆了一阵子,又突然辞职害你花店生意受损,所以,我应该补偿你。你就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你应该得到的。”
“我不需要,”黄贝嘉说,“我做点小生意,够养活我自己了。你在这儿打了几天工,生意很好,足够弥补损失了。”
蔚羿没有争辩,但也没有收回钱袋。
两个人又沉默着,好一会,蔚羿先开了口。
“我今天会到这儿来,你应该能够想到我来的目的吧?”
“你是来提分手的?”黄贝嘉很了然地问。
蔚羿沉默着,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来就说明了一切。
黄贝嘉又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就知道。你这几天对我不理不睬,连我的电话都不接,我就知道有变故。这么说,你是屈服了?还是说,你变了心,喜欢上别的女孩了?”
蔚羿抬起头,痛苦的眼神看着黄贝嘉。
虽然他知道黄贝嘉看过了纸条,多半是在按照纸条上所说的在进行表演,可他听到这些话,心里仍然很难受。
他暗哑的声音说:“对不起,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想了很久,觉得我们俩不合适。我没有喜欢别的女孩,我只是想到了许多现实当中的问题。我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他们过得并不幸福,至少没有我们原以为的那样幸福。”
黄贝嘉冷笑一声,说:“难道这就不是屈服?你这不是屈服向现实了吗?我们俩不合适?你向我表白的时候怎么没有觉得不合适?你当初口口声声说要抗争,说这是你自己的私事,你会尽量说服你家里人同意的。这就是你给我的回答?你这个懦夫。”
她说到后面,声音明显的变得激动了。
蔚羿安抚她说:“对不起,贝嘉,或许就象你说的那样,我实际上是屈服了,屈服于现实。可是贝嘉,不管是什么原困导致我们分手,我唯一知道的是,我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他突然站了起来,说:“贝嘉,婚姻跟爱情不一样。希望你以后能遇见一位真正适合你的人。你别总是排斥那些追求你的人,他们当中也有优秀的。对不起,我只能给你补偿,给不了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