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贝嘉言辞恳切,态度真诚,有心人都能听出,她刚才说的是肺腑之言。
在场的人有不少都不禁动容,尤其是女性。
女性天生对于感情比较敏感,对于爱情更是多了几分期待,因此,黄贝嘉的话很容易引起她们的共鸣。
这当中,最激动的人就是蔚羿了。
他早就知道黄贝嘉爱着他,但是,他从来没有听见黄贝嘉亲口说她爱他,并且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他满足了。
老伯爵夫人也被感动了,几乎热泪盈眶。
太感人了,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爱情,单纯地爱着一个人,不在乎他的身世,不在乎任何身外之物。
一派寂静中,蔚羿的一位姑姑冷冷地说:“说得真动听啊,我都快被感动了。说是这样说,事实上呢?你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会爱上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当时,那个流浪汉长满了胡子,衣服又脏又破,你会爱上这样的人?说起来,谁会信啊?”
她朝四周扫视了一圈,接着说:“你们都看到了吧?什么叫花言巧语,什么叫妖言惑众,这就是啊。我以前听人家说,狐狸精最会迷惑人,稍不注意就被骗了,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蔚羿一见到你就被迷住了。看吧,就连我们这些经过大风大浪的长辈都差点着了道,别说他了。”
一语提醒梦中人,她的一席话顿时让在座诸人神情一凛,接着交头接耳,悄声议论起来。
或许,并非只有她是清醒的,只是大家需要一个人来当这个出头的,替他们把心里话说出来。
很快,不少人纷纷附和,对这位姑姑的话表示赞同。
“就是啊,有些人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幸好大姐提醒了一下,不然,我还真被她蒙在鼓里了。”
“连我们都着了道,别说蔚羿了。”
“我看啊,我们要尽早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不能再拖了。”
“问题比我们原以为的还要严重,的确不能再拖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全都是在指责黄贝嘉。
只有少数人没有开口,安静地坐在一旁,但也没有阻止,更没有替黄贝嘉说话。
黄贝嘉愣住了,如同被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
她不过是剖白自己的内心,表明心迹,想得到这些人的理解,别的她什么都没有做,可是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在他们的口中,她成了一个狡诈奸滑的狐狸精,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
她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吗?
他们这是真的不分黑白是非,只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不择手段啊。
以前,他们还表现得委婉一些,主要是通过一些事例来打动蔚羿,跟他打感情牌,把他们的真实面目隐藏得很好。
现在,他们终于撕破伪装了。
他们的手段在一步步升级,以后,他们还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黄贝嘉不寒而栗,对于蔚羿的警觉终于真真切切地理解了。
蔚羿几乎要被气笑了。
这就是他的长辈,他真是羞于与他们为伍。
他什么都不想再说了,事实证明,说什么都没有用,这些人都是冷心冷肠,他们是打动不了的。
黄贝嘉刚才说的那番话,根本对他们不起作何作用。
他们的心是冷漠的,恐怕就是黄贝嘉以死明志,死在这儿,他们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不,他们会皱眉头的,他们一定会嫌弃黄贝嘉给他们增添了麻烦。
蔚羿再也听不下去了,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吼:“够了。”
他的声音很大,一下子把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厅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转过头,怔怔地看着蔚羿。
向来平淡如水的人,突然发作,发这么大的火,实在是让人心惊,有些人甚至被吓到了。
蔚羿没有再理会他们,狠狠地瞪了他们一圈,牵着黄贝嘉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去了。
直到他俩的身影消失在楼上,其余的人这才反应过来。
大家不约而同发出了阵阵议论。
“他怎么能这样?真是太失礼了。”
“是啊,即使是对别人也不能这样啊,何况我们还是长辈。”
“我看他真是被那个小妖女迷得不轻,连长辈都敢顶撞了。”
“唉,蔚家以后该怎么办啊?大哥,不能再任由他们这样发展下去了。”
“我看那个小妖女心机深得很,她哪看得上您给她的那点子赔偿啊,她现在是抓住蔚羿不放了,她胃口大得很,图谋的是我们蔚家的产业呢。”
“是啊大哥,不能再手软了,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我们只能采取果断的措施了。”
楼下的纷纷议论传到楼上,听得蔚羿怒气上涌,几乎要爆炸。
太可气了,明明是他们在耍阴谋诡计,想要拆散他和黄贝嘉,如今听他们的说法,倒成了他们是正义的一方了。
他和黄贝嘉做错了什么?
他们不过是一对相爱的男女,想要结婚生活在一起罢了。
他都放弃了家产,放弃了继承人的位置,远远避开,过他自己的生活,他哪里妨碍到他们了?
他是成年人了,难道连这点子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吗?
楼下还在议论,越说越难听。
蔚羿终于忍不住,放开黄贝嘉的手,便想冲下去。
但刚迈出一步,他马上又回过身,抓住了黄贝嘉的手,带她一起走下楼梯。
他真是气糊涂了,差点跟黄贝嘉分开。
他真是太不小心了,说不定现在正有人潜伏在暗处,要准备着对付黄贝嘉呢。
她是不能离开自己身边的。
蔚羿并没有冲到楼下,只冲到楼梯的中部,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的那群人。
“够了,我说够了,你们不要再随便栽赃给别人,留点口德吧。”
所有人都被他这声喝止给震住了,纷纷住了口,抬头望向上方。
蔚羿冷声说:“我声明,我放弃蔚家的财产,以证清白。贝嘉不会对蔚家的财富有所图,她只是想跟我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也一样,我只想跟她一起过普通人的日子。我不但放弃蔚家的财产,也放弃爵位的继承权。明天,我会找律师拟定文件。”
说完,他转过身,带着黄贝嘉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房门。
楼下,一群人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个个神情复杂。
有人暗暗得意,比如说蔚家大伯,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他并不想对蔚羿下手,那样做,会惹怒老伯爵夫妇,蔚羿可是他们很疼爱的孙子啊。
他的终极目的,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女儿拥有继承权,成为女伯爵罢了。
最好是将蔚家的家产也捏在手中。
现在,蔚羿主动提出放弃爵位继承权和家产,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真的高兴起来。因为,他知道,老伯爵是不会同意的。
否则,前些天蔚羿跟黄贝嘉私奔,老伯爵不会派了那么多的人去找他,非要把他抓回来不可。
他认真地想着,接下来他该怎么做,才能真正达到自己的目的。
其余的人跟他差不多,大家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但大部分对于这个结果都比较满意。
不论爵位,他们现在最在乎的是财产。因为想得到,不论蔚羿是否放弃爵位,这个继承权都落不到他们头上。
但蔚羿放弃了家产,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大家各怀心思,此刻,也顾不得再数落黄贝嘉了,也没这个必要。
唯有蔚羿的父母此刻有些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明明是来劝蔚羿离开那个女孩的,现在怎么弄得蔚羿也要离开了呢?
蔚羿放弃了所有,他们该怎么办?
他们觉得这事不对劲,很不对劲,想要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得闭着嘴,嘴里发苦。
不,不会这样的,蔚羿不会放弃的,老伯爵不会答应的。
他们也很快想到了这点,心中稍稍安定。
可是,即使老伯爵不让蔚羿这么做,在坐的这些人是不可能甘心的。他们俩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这点还是看得很分明的。
这些人会不会对蔚羿下手?
两个人神情很难看,默默地想着法子,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心里郁闷不堪。
他们最终想到的,只能是老伯爵。
他是一家之主,唯有他,可以主导这一切。
是的,他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老伯爵夫妇那么宠爱蔚羿,一定会有法子解决这事的,他们一定能够保住蔚羿的。
两人想到老伯爵,心里终于真正安定下来。
楼上,蔚羿仍然余怒未息,坐在沙发上,一手托腮,一手搂着黄贝嘉。
黄贝嘉也不想说什么了,今天她总算是见识到这些人的真正嘴脸了。
恐怕,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吧。
她现在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从来没有跟这些人争斗的经验,接下来,似乎她只能听从蔚羿的安排去办。
蔚羿坐了好一会,发狠说:“我就不信,他们敢对我下手。我就跟他们斗到底了。”
黄贝嘉靠到他肩上,默默无言。
她有一种预感,接下来会有极其可怖的风浪,不是她能够抗衡的。
老伯爵夫妇现在神情也挺难看,两人早知道子女有着别样的心思,然而现在闹成这样,他们的心情并不好。
他们今天交给子女的任务,就是要想办法让蔚羿放弃黄贝嘉,心甘情愿重新担起家庭的责任。
而现在,事情的发展却没有按照他们所想的来,起到了反效果。
老伯爵最终长叹了一声,说:“只能按照我说的来了。”
老伯爵夫人担忧地问:“现在怎么办?这孩子是个牛脾气,别看他平时不怎么发脾气,但是他认定了的事,是很难更改的。他今天放了狠话,放弃家产,放弃爵位,恐怕他就不会轻易收回,除非……”
除非什么,她没有说下去,但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除非答应蔚羿娶黄贝嘉。
老伯爵却依然摇头,就是不肯答应这事。
他想着想着,又觉得很恼火,觉得这群子女办了坏事。
“不堪大用,一个都没有用,不但没能劝服蔚羿,反而把他逼反了。一群废物,所以我不会把爵位传给他们,他们有意见也没用。”
老伯爵夫人没有说话,只在心里发出一声叹。
她和老伯爵都很清楚,他们的爵位按理说应该传给儿子,而不是孙子。
所以,正常情况下,接受爵位的人应该是蔚羿的大伯。
但是,蔚羿的大伯没有儿子,只有女儿,所以,老伯爵为了爵位最终不落入外姓人手中,干脆跳过儿子,直接传给孙子。
为了这事,蔚羿的大伯肯定是很有意见的。
老伯爵才不管他,他有意见就有去,改变不了什么。
这一夜,蔚羿和黄贝嘉单独呆在蔚羿的房间,没有再出来。
两人坐在露台上,仰望星空。
黄贝嘉将头靠在蔚羿的肩上,幸福地闭上眼睛,说:“原以为昨天晚上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没想到今天晚上我们还能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象他们现在这样,总觉得多在一起一刻,就是多赚了一刻。
蔚羿紧握着她的手,对着星空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不会分开,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黄贝嘉无比感动,她什么都不想再说了。
有蔚羿这样的承诺,有他的真心,就够了,别的她什么都不再奢望了。
哪怕将来他们不得不分开,她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要说遗憾,自然也是有一点的,她想到了,他们还没有举办过婚礼呢。
婚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没有穿过婚纱,还没有体会到成为他的新娘是什么滋味呢。
“蔚羿,”黄贝嘉呓语般说,“我们拍张婚纱照,好吗?”
“当然好,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蔚羿宠溺地说。
他想象着黄贝嘉披上婚纱,成为他的新娘的样子,不禁有些痴了。
“可惜,我们现在不能出去,只能想想而已。要不,我们自己改造一下,可以假装成结婚的样子。”
黄贝嘉突然跳了起来,想到了一个替代的法子。
时不我待,现在就动手,趁着今晚他们还在一起,体验一下穿婚纱的感觉。
蔚羿讶然失笑,问:“你怎么变出婚纱来?”
“你忘了?今天你替我买了一套晚装呀,我可以改造一下,把它变成婚纱。”黄贝嘉欢快地笑着,跑进了屋子。
今天晚上,年轻人一起举办晚宴。蔚箐等人故意要整黄贝嘉,因此派人把蔚羿替她买的婚纱给弄脏了,没法再穿。
所以,后来在餐厅,蔚羿将计就计,反而把蔚箐等人给涮了一顿。
那婚纱虽然弄脏了,但仍然被蔚羿派去的助理给带了回来,现在就扔在房间里面呢。
蔚羿皱起了眉头,说:“那套晚礼服已经弄脏了,不能再穿了。”
“没关系,不就是踩了几脚吗?我洗一洗,烘干就可以了。反正只是试着玩,今晚也没什么事,对吧?”
黄贝嘉兴致勃勃跑进屋内,把晚礼服捡起来,拿到洗手间去洗。
蔚羿本来瞧不上这晚礼服,想叫人给扔了的,只是一直忙于别的事务,还没顾得上。
这时,见黄贝嘉这么高兴,他也就不忍心反对了。
正如她所说,长夜漫漫,没什么事做,不如大家寻点开心的事。
而且,他自己也不敢保证,明天就一定能够顺利地度过,说不定,他们会被迫分开,以后再也不可能有为她披上婚纱的机会。
就当过家家吧,玩一把。
蔚羿没有再阻止黄贝嘉,而是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洗手间。
黄贝嘉象是完全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专心致志地洗着晚礼服,脸上带着柔美的笑容,口中哼着欢快的歌谣。
蔚羿还是头一回看见她流露出小女人般温柔的样子,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黄贝嘉察觉到他的到来,唇角带笑,转过头看他。
只见蔚羿斜靠在门框上,脸上挂着微笑,正看着她,眼中包含着无尽的爱意。
她突然有些发痴。
眼前的他背光而立,象是身上在发着光一样。
她知道他很帅很有气质,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帅如此有气质的样子。
她深深地看着他,她要把今晚的他刻印进自己的心里。
黄贝嘉和蔚羿痴痴对望,好一会,才缓过来,冲他一笑,又低下头开始洗晚礼服。
这套晚礼服是颜色柔和的米白色,用来改成婚纱挺合适的。
晚礼服的下摆比较宽大,也适合改造成婚纱。
黄贝嘉很快就把晚礼服清洗干净了,想拿到外面去烘干。
可烘干这种机器怎么可能会放在楼上?这种活一般都由家里的佣人做好了,再把衣服给送上来。
两人都不愿到楼下去。
倒不是怕了那些人,而是不愿看见他们,影响自己的心情。
蔚羿见黄贝嘉脸上有些失望之色,不忍心她不开心,便说:“我去楼梯口看看。我们把他们晾在下面,他们自己应该知趣,应该走了。”
“我跟你一起去。”黄贝嘉的情绪好得多了。
她想,还是蔚羿想得周到,过了这么久,这些人应该不会一直呆在这儿。
两人走出房间,恰好看见一个佣人从楼下上来,象是打算向蔚羿禀报事情。
蔚羿停下,询问的目光看向她。
佣人告诉蔚羿,楼下的那些长辈们全都走了。蔚父蔚母也离开了,不过临行前特意让她上来做个交待,告诉蔚羿,不要冲动,不要放弃继承权,一切都好商量,可以想办法解决。
蔚羿淡然笑了笑,表示知道了,没有多说什么。
佣人只是传话的人,没必要跟她说什么。
虽然对于父母的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心情。
因为,那些人都走了,这就是最好的好消息。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下面,在佣人的指点下,来到衣物烘干机前,把晚礼服拿进去烘干。
蔚羿本想让佣人替他们这样做的,但是黄贝嘉却不肯。
她想自己亲手改造自己的婚纱,哪怕只是假扮新娘用的,但她也不喜欢别人来染指。
蔚羿便由着她。
她喜欢就好。
蔚羿全程陪着。
他是头一回亲眼看见烘干机是如何工作的,比黄贝嘉还要好奇,还要兴奋。
等到晚礼服烘干,黄贝嘉亲自抱着它,迈着欢快的步子回到蔚羿的房间。
蔚羿已经吩咐人,把黄贝嘉需要的针线,丝巾以及缎带等准备好了。
蔚羿一个男子,所住的地方自然没有这些东西。但蔚家经常会举办一些大大小小的晚会,所以,这些东西并不难找。
这回,黄贝嘉便没有再拒绝蔚羿,同意让别人来替她准备这些东西。
他们如今被关在这儿,出不去,这些东西还真需要蔚家的人来准备。
她自己也有一些丝巾之类的东西,但并不适合用在婚纱上。
回到房间,看见沙上堆放着的一大堆精美的用品,黄贝嘉不禁暗叹。
这样的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寻常人家不会准备的东西,他们随时就能拿出来。
她的婚纱会做得很象样的,因为材料充足。
黄贝嘉在一堆材料当中选择出跟晚礼服最搭的,然后就开始动手缝制起来。
她跟蔚羿解释:“来我们花店定做鲜花的,有许多举办婚礼的年轻人。他们要做手花,要布置婚礼现场,这些都需要用到花。我以前给别人布置过,看过不少婚纱。特别是做手花,经常都需要跟婚纱搭配好,更需要我看看他们的婚纱。所以,我虽然没有穿过婚纱,但我的经验是很丰富的。”
黄贝嘉说得很欢乐,但蔚羿听在耳中,却有点难过。
她在替别人布置婚礼现场,替别人搭配花的时候,是不是也很憧憬着未来自己的这一天呢?
可是,这一天还能到来吗?
蔚羿坐在黄贝嘉身旁,亲眼看着她裁剪纱巾,把它们缝缀到晚礼服上。
他看着她把缎带做成花结,缀在婚纱上。
黄贝嘉的手很巧,没过多久,一件婚纱就赫然出现在他俩面前。
“还不错吧?”
黄贝嘉站起身,把婚纱放在自己面前,比试给蔚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