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日,在青藤的“细心”照料下,胡子鉴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
他叉腰站在青藤面前,看着她连磨骨头小刀磨剩下的骨灰都不放过,不由皱起眉头。
“你捡这些垃圾做什么。”
青藤割下一小块衣角,将骨灰小心翼翼的聚在一起,捧入布料。
“这是熔炉,熔炉里有什么垃圾,存着没准能救命。”
听闻她的话,胡子鉴不由眉头突突,都做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居然还想着拿骨渣来做护身符?泉下有知还不得被气的吐血,这阴魂不来索命就已是万幸了!
“带在身上是累赘,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撒了。”
青藤拔下一根头发,将装了骨灰的小布块绑起来,装成一个小荷包。
她将“小荷包”塞到衣襟里,拍了拍胸口说道。
“放心吧,放胸口准不会撒。”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些骨灰打包带走了。胡子鉴见说服不了她,也蹲下身来与她一起包骨灰。
“你说这能有什么用?”
青藤抬头瞥了他一眼,手上丢给他一块小碎布。
“肉没了,肚子饿了吃这个粉末也成。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胡子鉴包骨灰的手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吃人肉也就算了,骨灰也敢吃?!
不过现下是在熔炉里,什么敢吃不敢吃的能吃的东西就都敢吃。
胡子鉴沉吟半晌,给自己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幽幽的问道。
“人能吃骨头?”
“为什么不能?”青藤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土都能吃。”
吃土?这不是啃泥巴吗?以前在平阳派里,就算是双手沾上灰,吃东西的时候师傅都会命令他们洗干净。
主动去吃土这还不被人当成傻子看。哪里会有人去吃这些污秽之物。
“土怎么能吃呢?”
胡子鉴一脸不信,甚至有种成年人想要教育小孩别乱吃东西的模样来。
“怎么不能吃啊,饥荒的时候观音土还得靠抢呢!”
青藤将包扎好的骨灰都放入衣襟里,拍拍屁股站起来。
“有骨渣吃就已经很好了,这么些好歹能保证咱两三五天饿不死。到时候后头有啥吃的再藏起来些吧。”
胡子鉴点了点头,手中长剑当作拐杖,与青藤一瘸一拐的往前面走去。
他们打算先去四层的入口探探风头,若是实在危险的厉害,便再休整几日再走。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从甬道里出现一个断臂男子,他路过那一摊被白骨磨过的石板,流血溃烂的脚狠狠的踩上去。
飞溅的鲜血滴落在惨白的骨灰上,滚落一圈,凝成一个红白相间的水珠。
黑暗里露出半张柳霁风风情万种的容颜来,他细长的眼眸盯着漆黑望不着边的甬道。
“胡子鉴,我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他的声音阴狠毒辣,幽幽回荡在甬道里显的鬼气森森。
他挥刀一砍,头顶上的夜明珠瞬间四分五裂,甬道里霎时变得一片漆黑,柳霁风掩藏在黑暗里,不知所踪。
三层通往四层的入口,是一扇再正常不过的木门。
木门是虚掩着的,暗示着曾经有人造访过。
青藤与胡子鉴趴在木门上偷听了一会儿,只能听到细微的风声。
越是安静,就越是容易出幺蛾子。就连三层都这么难了,四层又怎么会是个容易的。
胡子鉴与青藤互使了个眼色,又不约而同的退了回来。
他两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聚在一起蹲着,细细索索的讨论接下来要怎么办。
青藤自觉得自己功力粗浅,怕听的不够真切,凑过问胡子鉴。
“老胡,你听到什么没有?”
胡子鉴摸着卷曲的胡子,眉头的肉挤成了面疙瘩。
“就听到些许风声。”
青藤点了点头,“我也听到风声了,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胡子鉴挠了挠斑秃的头皮,“草的声音倒也是有一些,四层该不会是什么蛇虫鼠蚁的吧?”
有风又有草,有草又必定会有水。有草有水还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倒的确是养虫子的好地方。
青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怕狼,不怕虎,却唯独对不长脚的虫子怕的很,一蠕一蠕的,恶心的厉害。
青藤舔着脸问道,“你的轻功,能不能踩在叶子上飞?”
与青藤在一起呆久了,胡子鉴也学会了翻白眼,他独眼一翻,没好气的骂道。
“踩在叶子上!这少说也得六十甲子的功力才行,我要是有这么大能耐,还用的着来这里?江湖上都能呼风唤雨了。”
青藤撇了撇嘴,不就是踩在叶子上,有这么费劲吗?
但既然胡子鉴内功不行,只能令想它法。青藤眼珠子一转,又计上心来。
“虫子不是怕火吗?里头又有草,不若我们去三层取了火来,直接将四层给烧干净了,稳稳的走过去。”
胡子鉴合掌一拍,赞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里头是蛇虫鼠蚁,也只是老夫的猜测,到底里头是个什么,老夫也不清楚。
里头又有风,放火后火灭不了,反倒是我们也过不去了。”
青藤托腮思考片刻,拉着胡子鉴站了起来。
“那我们还是先打开门看看,里头有风,那四层必定是与外头有所关联的!没准我们能直接从四层出去!”
先前听到风声,胡子鉴也有这样的想法,虽然他也很想让小王爷帮他把平阳派夺回来。
但熔炉太过危险,后头又有不知死活的柳霁风追杀,真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都在平阳派卧薪尝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么几年。要夺回平阳派,总还是要留着自己的命才行。
若是能从四层出去,倒也是个不错机缘了。
胡子鉴点头,将手里的长剑交给青藤保管,自己走到木门的前头。
“这倒也是!那你走远些,我用内力将门轰开。”
青藤抱着长剑听话的退后,胡子鉴气沉丹田,腿扎马步,内力徐徐汇入双臂,双手大开,与身周上下汇出五行八卦纹路。
随后胡子鉴“喝!”出一声,被压缩到扭曲的空气瞬间从他胸前激射而出,轰然撞入木门。
木门向四层内飞射,飞至半空化为木屑四分五裂。
待到尘埃落定,胡子鉴与青藤二人皆是惊掉下巴。
木门后头,竟是一方土胚屋
原来他们轰掉的木门,是这间土胚屋的后门。土胚屋内一应摆置着方桌长凳,上头还有若干已经被吃剩了的碗筷。
想必是先经过的人吃掉了,有一只碗沿口还沾着红色的口脂。想必还有别的女人活着来到了这一层。
青藤张望着,慢悠悠的走过去,将抱在怀里的长剑交还给胡子鉴,胡子鉴仔细的绑回腰上,两人互看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探头探脑的凑过去。
虽然已经没有了木门,但前头仿佛有一道隐形的屏障,青藤和胡子鉴二人都只是在门口张望,并没有踏进去。
谁知道这看似无害的房间里有没有什么机关呢!
青藤讪笑着戳了戳胡子鉴的胳肢窝。
“老胡,你先请啊”
胡子鉴瞪了她一眼,用胳膊肘把她顶回去。
“死丫头,你怎么不先进去!”
青藤不好意思的摸摸小辫子。
“我是尊老爱幼嘛你先请”
胡子鉴冷笑一声,拿起剑柄敲了青藤一脑瓜子。
“平时怎么没见你尊老爱幼!碰到危险你就尊老了!”
青藤撅了撅嘴,暗骂他老狐狸。不甘情愿的从背篓里摸出小骨剑,试探的往里头丢去。
小骨剑一路从入口滚到土胚房的出口,一点危险都没出现。
原来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土胚房。
青藤与胡子鉴都不由松了口气,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胡子鉴大老爷似的一屁股坐到角落的摇椅上双臂抱怀一下一下的摇着,舒服的感叹。
“早知道就先过来了,哪还用得着睡冷地板。”
青藤走过去一脚踩在摇椅的底盘上,不让胡子鉴继续摇。
“还不是你动弹不了,不然早就过来了。”
胡子鉴嫌弃的罢罢手,示意青藤别来烦他,双脚一点,又悠哉悠哉的摇晃起来。
青藤也不去管他,这么艰难困苦的地方能有这么一处地方可以歇息,的确也是该好好珍惜。
不过此处是在熔炉,青藤始终都没有忘记。即便是在此处,她也依旧紧绷着神经。
这间土胚房没有窗户,前后只有两道门,一扇门已经被胡子鉴轰碎了,另一道一样的门,便立在青藤身前。
青藤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东风吹的她秀发散乱飞舞,她往下一看,瞬间脸色煞白。
“老胡!老胡你快来看!”